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入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亲情

“我讨厌吹冷气。” “我讨厌坐这家公司的飞机。” “讨厌……等下那个空姐又叫我把包包放在座位底下。” 女人终于受不了,“妈妈,你不要一直讲话,很吵!” “讨厌……讨厌……” 这一幕,发生在我从新加坡转机到吉隆坡的飞机上。说来好笑,因为自己的乌龙买错了机票,我被迫从古晋飞往新加坡,再转机到吉隆坡,用这种方式实现了去西马带护照的笑话。 那一段对话是我身旁的一对母女。母亲坐在我旁边,女儿则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外貌上看,母亲已是白发丛生,女儿也差不多是中年的模样。我静静地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但实则也没有多少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而她一开口就能听见女儿的不耐烦。 沉默期间,我和那位母亲对望,我用微笑回应她。即便她戴着口罩,但仍能从布满皱纹的双眼中看出,她也回我以微笑。比起她和女儿的互动,我和她更多只是点头、微笑。 她从背包掏出一面毯子,顺便再一次抱怨空姐让她把背包放在座位底下的事情。女儿再一次说道:“好了,妈妈,这是规定,你不要一直碎碎念了,听到很烦。” 作为旁观者,我自然对女儿的说话方式感到反感。我心想,这只不过是母亲发了简单的牢骚,为什么回答的语气是如此莽撞?当再一次留意那位母亲的白发与皱纹,我不禁心生怜悯和气愤。可是,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即使心有不满,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呢? 于是,我闭上双眼,静待飞机抵达终点。 忽然间,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有些惊着了,扯我衣角的人,正是那位母亲。 她笑着问我:“小弟,你是新加坡人吗?” “不是,我是马来西亚人。”我回答道。 “哦……你是来新加坡玩,现在回家喔!” 我有些尴尬,“不是的,我是去新加坡转机到吉隆坡,我是东马人。” “原来东马去吉隆坡需要转机,没有直飞的航班吗?” 我继续笑着说道:“有呢,我只是买错了飞机票。” “呵呵呵……”她忍俊不禁,“你是东马哪里人呢?” “砂拉越。” “砂拉越……”她不停重复着这三个字,眉头紧皱,看似根本对砂拉越没有概念。 于是,我再补充一句:“古晋。” “古晋!”她恍然大悟,连声调也拉高了不少。“是古晋人,我知道了。我以前去过,你们那里有很多热带森林。” “对啊。”我附和道。“你是去吉隆坡玩吗?” “对,我在吉隆坡有房子,可以住在那里度假。” 她问起我的年龄和工作,得知岁数之后,笑着说自己的孙子还小我两岁,年纪差不多。我们只是巧遇的陌生人,却说了很多家长里短。不知不觉中,机舱响起广播,通知乘客即将着陆吉隆坡,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就此打住,各自沉默着等待飞机着陆的那一刻。 机翼划过白云,大海与天空被一抹绿色分割,广阔的油棕园显现。不一会儿,一座座高楼大厦渐渐地拔地而起。飞机正在盘旋,寻找着陆的时机,片刻,机身开始往下滑翔,引擎声愈发轰动,耳膜膨胀,我感到一丝疼痛。 震动之后,飞机着陆,前进的速度一点点变缓,乘客静待在座位上,直到飞机彻底停下。之后,人们开始窜动、起身,纷纷准备走出舱门。这时候,那位母亲再一次叫唤我。 她说:“小弟,你能够帮我拿行李吗?” 我没有拒绝,起身将行李从头上的柜子里拿出。 她接着说:“还有一个,是我女儿的。” 我心里也想替她拿,只是狭窄的走道已经放不下多一个行李箱。她听过我的解释,似乎还是想要拿下行李箱。这时,她的女儿发话了。她说:“好了妈妈,不要紧张,等其他人先走。” 着急又任性的老太太 只是,她可真是一位着急的老太太。她迫不及待从座位出来,我被迫给她腾出位置,推挤身边的人。此刻,我和她的女儿相视苦笑,各自无奈地摇头。我懂了,她不仅是着急的老太太,也是任性的老太太。最后,她拖着行李,扭捏着身子向前走去,还不忘回头与我道别。 她的女儿则是放声提醒:“不要走远!先在外面站着等我!” 走下飞机后,我关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打开移动数据的那一刻,手机的消息通知声立马响个不停。我点开一看,是外婆发来的语音消息,好说有四五条,而且平均一条消息有十来秒。播放后,内容与我猜想的大致相同,无非就是问在哪里、到了吗,诸如此类的问题。我只是简单回复一句,秒数不到5秒钟。 我心里想说,怎么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有点烦人。 这一刻,我停下了脚步。我发现自己与外婆的聊天记录,竟然是如此失衡。翻去前面的记录,外婆总会一次发许多语音消息,而我每次只是简单回复一句。后知后觉的滋味总是可怕的,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与外婆说话的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 原来外婆也像那位母亲一样,偶尔发着牢骚,我却包容了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母亲。同时,我也扮演着那位女儿的角色,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我不禁觉得惭愧,也有茫然。 我们总习惯将好脾气留给陌生人,而将不耐烦留给亲近的人。自私的我,还想着亲人的包容是应该的,肆意地享受与索取,不曾有过犹豫。其实,我爱着我的家人,从牙牙学语到伶牙俐齿,从蹒跚学步到昂首阔步,我们再熟悉不过。那些无意间流露的坏脾气和敷衍,只不过是我太理所当然。 对了,我也记起了飞机上,有关那对母女的一帧画面。母亲倚靠在女儿的肩膀,亲昵得很。她说:“你看,好大一片的园!这些都是油棕!” 女儿的头也与母亲相靠,她微笑着,用手指向窗外说道:“对呀,很宽阔,也很漂亮。妈妈,等下你想要去吃什么?” 母亲抚摸着她的手臂,轻声地回答:“什么都可以,因为现在什么都好吃。”
1星期前
婚姻经营有方,爱情才会在婚姻里种下,并与亲情融合。单纯的爱是只需要那一个人的陪伴,亲情却是用爱逐渐肩负起我们的家。 爱情是什么?简单来说,它是情侣之间的吸引力,繁衍的本能让两个人分泌出各种爱情激素。在这些激素的刺激下,两人会产生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思念对方等等反应。 陷入爱情的两个人,他们心中对未来都有无限憧憬。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让对方感到幸福和满足。这种激情和欲望,是爱情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宝贝,情人节快乐!”浩宇羞涩的棒着一束红玫瑰递给丽敏。俩人牵着手走在太平湖旁的雨树下。 爱情之所以让人着迷,乃因它能让你怦然心动,让你明目张胆的接受对方对自己的偏爱与独宠。 然而,婚姻是一种法律和社会制度,让两个人在法律和道德上建立起合法家庭关系,及对彼此的承诺和责任。如果说爱情像一塊充满糖霜的蛋糕,入口甜腻,让人回味无穷,那婚姻则像柠檬蛋糕,甘甜中带点微酸,偶尔还会误食带苦涩的果皮。 “老公,结了婚后的情人节怎么没再收过你送的红玫瑰?” 浩宇埋头在手机里的新闻,头也不抬淡淡地说:“RM 250一束玫瑰花,即不能吃又不耐,我傻啊!”丽敏眼睛里星辰落尽,仿佛失了色彩。 爱情激素平均30个月之后便会开始消退,随着它的减少和消失,激情也将变为平静。这也是很多情侣进入婚姻后发现激情的火花逐渐消失,如果没有做好婚姻的功课,也许无法适应新的转变。 为了让婚姻里的爱情保鲜,我们来看看如何可以让我们的亲密关系更甜蜜。 1. 我们的快乐自己负责 健康的婚姻关系可以让我们增加快乐,但只有我们自己可以对自己的快乐负责。若光是期待通过他人获取快乐,我们将会增添失望并且失去掌控权。 2. 经营婚姻关系 共同花时间去参与活动,建立共同兴趣爱好,或者通过约会来激发生活情趣,改善平淡的夫妻关系。 3. 分担生活责任 如果长时间家务责任(家务、育儿、家庭收支等)没有得到平均分配,愤怒、怨气会产生,并通过各种无益的方式发泄出来。 4. 适当的表达情绪 生活中难免产生冲突或意见分歧,我们需要学习适当表达自己的感受和需求,从而建立恰当的关系界限,加强对彼此的尊重。避免通过指责、冷暴力或者高姿态的方式改变或控制对方。相反,在尊重对方的前提下,坦诚地说出自身感受、需求、信念或者价值观来让对方了解。 5. 沟通技巧 沟通时,可使用“我”字作为开头,例如 [vip_content_start] 我认为、我觉得,或者我更喜欢…… 这样可以减少互相指责的可能性和不快。 6. 允许个人空间 保有个人空间可以让彼此有喘气、与自己同在空间。 7. 不吝啬表达爱意 一些小小的动作(例如:感谢并夸赞、善待对方、维护对方、充满爱意的触碰、聆听,或者只是共同度过时光等)就可以让对方觉得被重视。 8. 和谐的性关系 健康的性关系需要双方自愿,并且投入令其变得更加令人满足,更加热情。性是夫妻情感交流的直接体现。 从相拥的爱情走向婚姻殿堂,也许会少了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取而代之的是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但这小日子却是踏踏实实的在过。 婚姻经营有方,爱情才会在婚姻里种下,并与亲情融合。单纯的爱是只需要那一个人的陪伴,亲情却是用爱逐渐肩负起我们的家。 今年你们有过情人节吗?没有过情人节没有关系,但请拜托别让玫瑰枯死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
2星期前
“明天要吃什么?煮什么?” “吃外面……吃外面……” 两个小外孙直嚷外婆不要煮,要吃外面,外面的食物真的那么好吃吗?一个星期三天吃外面不觉腻吗?外婆的饭菜真比不上外面吗?曾多次老伴叫我别随同吃外面,随便一个家常便饭好过吃外面。但为了不扫兴,我尽量配合。这个小镇没有几家餐馆供选择,也没有什么食物让人念念不忘,来来去去总是那几张熟脸老板,吃得我真有点不好意思,在他们心里肯定认为我们懒散不煮,或不会煮留不住家人的胃。 女儿一家四口与两老同住,小康之家生活过得快乐温馨。老伴唯一的烦恼就是煮,今天愁明天,明天愁后天,不知要吃什么。我们已相处了14年,老伴为煮也已烦够了,尤其看到半子低头吃焖饭,什么菜肴动都不动,淋上汤汁狼吞虎咽不睬人。老伴心疼半子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回到家又吃不上合口味的菜肴,仿佛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对不起半子也对不起自己,于是养成每一天临睡前问好女儿一家要吃什么才煮什么。慢慢的我喜欢的客家菜,还有老伴拿手的潮州菜消失了。很多名菜老伴也忘了怎样煮,取而代之的炸鸡、炸肉、炸虾、炸苏东成了三不五时的家常菜。 三菜一汤对一个煮妇不是难题,问题是不吃冷菜,莫说隔夜菜,隔餐的都不吃,又不能预早煮,且回家时间又不定时,往往晚餐后还未消化夜已深。多年来老伴的饭量总是不超过两茶匙,医生建议割除过胆石的老伴晚餐时间不要超过7时。 为了饭桌上欢乐团聚,老伴唯有不听从医生劝告,强忍饱餐后失眠的滋味,注重饮食的半子从不吃辣,不吃罐头更不沾腌制品,我家午餐肉、沙丁鱼、腊肠腊鸭、咸鱼梅菜、腐乳、咸菜,几乎已要绝迹。这些食材不能吃不能用,那要怎样煮成美食。汤汁要喝又浓又够火候最少要熬上几小时的,即席汤如紫菜、冬粉、冬菜、腐竹全不喝,所有菜肴汤类吃过的不可两星期内重复煮。诸多的限制和不便,已让老伴渐失煮意。 家里养出了“卫生官员” 老伴煮食从不加味精,煮咖哩鸡不加椰浆,炒菜只加天然材料,我们已习惯清淡吃法,外面的食物好吃,全因客户喜爱加重了调味品。吃外面点了芋头扣肉、好运猪手、五香东坡肉、人参炖鸡汤……这些全都是隔夜菜,很少有餐馆现做现卖。奇怪家里的隔夜菜不能吃,怕有毒不卫生,这里却可以,因为是厨师做的。家常菜不好吃全因天天由那人掌厨,已变不出花样,又不可加料,当然不合口味,说穿了就是不尊重做菜人,忘了初心入乡随俗,成了嫌菜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完全没有换位思考,谅解煮妇苦衷。 老伴自嘲老了,“生意”难做。想当年孩儿小,煮啥吃啥,全没煮之烦。现在家里养出了“卫生官员”、“营养师”、“医生”,无论做什么煮什么都不对。随着你们已长大,胃口也变了样。外婆的饭菜已比不上外面的香。她也不再执著观念,吃外面就吃外面吧,只要一家人和气吃得开心就好。吃外面已形成了享受,有空调,有冷饮,又可手机配饭,不用再为吃自寻烦恼,又不用饭后洗碗碟,难怪吃外面永远受人欢迎,有谁还会顾虑健康与卫生?
1月前
不晓得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特别对游子来说,回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小住几天,有熟悉舒服的感觉,但同时也有微微的无力感。 由于最近公司允许我们申请在家办公,有时我就会单独回到家乡工作,和爸妈一起住上好几天,或者一个星期。这种感觉一开始好奇妙。一个我从小到大生活、长大的地方。在我结婚后的十多年没回去同住过,最多也只是坐坐,暖个沙发。由于一些变化,我有机会回到家乡后,就会和爸妈一起小住。好像小时候一样。 躺在以前睡过的房间、每天起床后看见的是爸妈、三餐也是和爸妈一起……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我已经不是年少的我,他们也已经老了,生活也有些变化了。好多事情,我想依据我在外地的生活习惯,一个我总认为更好的生活方式。但原来,改变最多的是我,以前我不就是跟从他们的方式长大的吗。 这段时间,我仿佛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着爸妈之间的相处,也思考我的婚姻中是否有他们的影子。妈妈对爸爸的不满,让我心情陷入两难。爸爸通常选择无视,但有时也会顶个嘴。只要妈妈大声一点,幸好爸爸就绝不反击。刚开始回去的时候,我想改善家里的沟通方式。所以我有时像个消防员,忙着扑灭爸爸的暴躁脾气,也扑灭妈妈对爸爸的埋怨,觉得尽量扑灭不满多一些,爱也就会多一些。爸爸对妈妈说话难听的时候,我会急着阻止,让爸爸别说这些话。好几次下来,有一天爸爸突然学我唠叨的样子,看着爸爸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又气又好笑。原来,在爸爸眼中,我的其中一面是长这个样子的啊!这让我立刻自觉,尽量不唠叨,因为唠叨是一个让自己发泄却没有果效的沟通方式。接着又想让他们的饮食更均衡、健康一些,想让他们多动一些。可想而知,这种想要改变一切的心态,是我无力感的来源。 我想,我忘了先接纳家人目前的方式,也忘了他们这几十年下来的磨合,也许不是最完美,但目前看来也不是需要我过于担忧的。有必要才来个小小的介入就好。爸爸很需要妈妈的陪伴,特别是要去商场买杂物,就问妈妈去吗?妈妈虽然嘴上唠叨着什么都需要她,但也就跟着去了。而妈妈晚上不敢驾车,要去哪里的话,爸爸嘴上也念着,但也载送了。也许就是这样彼此依赖着,他们才能走到今天吧。虽然他们结婚四十多年,但爸爸说话不好听的时候,妈妈还是会受伤、难过。但我就不知道,妈妈一直埋怨的时候,爸爸对自己的感受是什么呢? 一起住一定会有不满 在这小小的无力感中,爸妈一丝丝的关心仿佛从这无力感中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比如有时在家吃早餐的时候,爸爸也会煮好两颗水煮蛋给我,一开始挺不习惯的。或吃饭的时候,爸爸心血来潮夹个鸡腿给我。爸爸再夹第二次的时候,我摇手说:“够了够了。”妈妈说:“她不吃鸡腿啦。”爸爸就说:“我是不是没有夹过给你?这个机会不多啊!”我看着他,笑着说:“好啦!谢谢你。”说得也是,我们在家没有夹菜给对方的习惯。收到心意了,是感动的。 又比如我生病的时候,妈妈就会三番四次地来房间看我。然后硬要我去看医生,我不去,只想先睡觉。我太久没这么被“管”了,有点不习惯。因为都是些伤风咳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妹妹说,妈妈说我固执,我笑了。原来,妈妈是担心的。事后我开玩笑地对妈妈说:“妈,下次我生病会看医生的。你也是哦,如果你生病不看医生,我就会学你噢!” 爸爸心情好的时候,嘴巴也很甜,会说:“这个是给我老婆的!”而妈妈就会回怼,却是笑着的。我相信,每个老婆都希望老公说甜言蜜语吧,而每个老公也希望得到老婆的尊重吧,老夫老妻更是,请别让夫妻之间的情趣和幽默,被生活磨得光秃秃的!最重要的是,做孩子的我们,看见爸妈彼此之间的关爱的时候,反而是给孩子最好的礼物。爸妈之间的爱,比爸妈爱孩子,会更让孩子感觉到家庭的幸福! 现在回到家里小住的时候,看见一些问题还是会有小小的无力感。我了解,爸妈也有自己的应对模式,他们过去遇到的大风浪,也不是白白走过的。我要相信,他们是有能力的。我这个做孩子的,他们有需要的时候才介入吧,就给他们多一点鼓励和耐心吧。 对已经结婚的游子来说,能够在爸妈还健在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原生家庭,24小时住在一起,是不常有的机会。一起住的话,不满彼此是一定会有的,无需太过介怀。要提醒自己,那只是不满意一个点,不是整个人,这是很正常的。 我会尽量学习珍惜、接纳的。当我还有机会回到我原生家庭的时候。
1月前
农历新年将至,这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家乡那热闹的大扫除场景。 在我的乡下,大扫除是重要的传统,有着除旧迎新、迎喜接福的美好寓意。从农历新年前一个月开始,家家户户便忙碌起来。走在乡间小路上,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有人提着水桶,有人挥舞扫帚,还有人爬上梯子擦拭木板墙,整个村子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隔壁家都开始大扫除了,我们家就定在这个周末,大家记得都得在家啊!”妈妈迫不及待的向我们四姐妹宣布。 我们家的大扫除其实并不复杂,仅需两天时间,就能把家里里里外外彻底清理干净。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夸张,但确实如此。 “周六先打扫各自的房间,小妹负责祖父母的卧室。周日大家一起清理客厅和厨房!”妈妈井然有序地分配任务。祖父母年纪大了,妈妈不让他们动手,担心他们劳累受伤。祖父母的生活极为简朴,房间里的物品不多,打扫起来轻松些,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最小的我。 我们的老家是一栋半砖半木的两层楼房。楼上是卧室,楼下是客厅、厨房和祖父母的睡房。家里只有一间浴室和一间厕所,但一家十口共用却从未觉得不便。相比之下,如今的家虽然有两间浴室,三个孩子总是争着抢着,常常闹得不可开交。 大扫除那两天,妈妈没空准备复杂的饭菜,早餐是简单的经济炒米粉,午餐和晚餐则是一大锅白粥,配上罐头菜心和炒蛋。虽然食材简单,但在大家挥汗如雨的劳动后,这清淡的粥香格外温暖,吃得心满意足。 大扫除的第一天终于到来,我们各自整理自己的房间。衣柜里那些不穿的旧衣服会被集中装进大纸箱,搬到储藏室。过完年,手巧的祖母把这些旧衣物缝制成百家被、抹脚布和枕套。而衣柜腾出的空间,正好留给我们新添置的衣服。 大姐负责清理天花板的蜘蛛网。她手握梯子,缓缓爬到顶端,然后喊道:“把‘丽丽扫’拿来!” 二姐放下手里的活儿,立刻跑过去递给她。这“丽丽扫”是我们用方言取的名字,其实是妈妈特制的扫把。她用小刀片刮去椰叶,只留下椰柄,再将几十根椰柄捆绑在一起。这样的扫把经济实惠,不仅清理蜘蛛网效果极佳,用来扫庭院的落叶也非常方便。后来我上小学时才知道,它的中文名叫椰骨扫,马来语是penyapu lidi,我们的“丽丽扫”原来是来自马来语翻译。 一家人分工合作,忙得热火朝天。扫把不够用时,大家传来传去,肮脏的抹布从梯子上丢下,清洗和扭干的抹布再抛上,边忙碌边笑闹,有人负责低处,有人负责高处,配合得天衣无缝。整个楼上热闹无比。床单、被单、枕头套等需要清洗的物品被一一拿到楼下浴室外的水桶里。撒上一把洗衣粉,加满水,看着洗衣粉在水中化成泡沫,再把布料按压进去泡着,工作与玩耍结合,其乐无穷。 相比之下,提水上楼才最累人。每桶用脏的水都得拎到楼下倒掉,再换干净的水提上来。姐姐们常说:“我们结实的手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上山打老虎都没问题!”而我年纪最小,提一桶水已是极限,摇摇晃晃地走到楼上时,桶里的水早已洒了一大半。 “小妹,别提水了!你就负责擦墙上的灰尘吧!”二姐忍不住说,她还得帮我善后,抹干地上的水迹呢! 难怪妈妈要让最小的我负责楼下祖父母的房间,果然是最明智的安排。虽此,我总爱往楼上跑,凑热闹。 我们家的卧室墙面是漆过的木板,经过湿布擦、清水布擦、干布抹三遍,墙面显得干净光亮。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在焕然一新的墙面上,看了倍感满足,满心欢喜。 为妈妈的孤单感到心酸 午后,房间大致清理完毕,剩下的只是将物品归位。三姐的房间总是最忙,因为她爱看书,书桌上堆满了小说、课外读物,还有朋友送的纪念品,所以物品特别多。而床罩清洗干净后,就晾在后院的太阳下,不到两小时就晒干了。傍晚又能重新铺回床上。 第二天,我们用同样的方式清理客厅和厨房,但不再需要上下楼提水,轻松了许多。 多年后,我们四姐妹各自成家,回家团聚的机会少了。每到新年将至,问起大扫除的时间,妈妈总是淡淡地说:“不必要了,我平时隔三差五就把家里收拾干净了。除了你们偶尔回来过夜,房间平时也是空着的。”听着她这么说,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感动于她的体贴,又不免为她的孤单而感到心酸。 妈妈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家乡已发展为住宅区,不再是熟悉的乡村。如今我站在了她曾经的位置。孩子们渐渐长大,各自忙碌,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更别提一起大扫除。 “记得有空打扫自己的房间,不然蟑螂来了别怪我没提醒!”我对女儿说。她虽连蛇都不怕,却对蟑螂避之不及。 “假期时洗洗你们的床单吧,那股男人味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我没好气的对两个儿子说。即使他们答应了,也清理了房间,我还是会忍不住偷偷进去再抹多一遍。“怪不得那么干净啊!”女儿发现后,总打趣我是个强迫症者。 今年的大扫除,我趁家人不在时,把客厅物品搬空清理,拍下照片发到群里,写道:“一个老女人的大扫除”。其实不算什么大工程,但总想借机刷刷存在感。 “加油哦,妈妈!”女儿回复,还附上了一个举手臂的贴纸。 “妈妈先扫,我改天帮你。”小儿子说。但想也知道,这只是敷衍之词。大儿子和丈夫干脆没回应,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其实我早已清楚他们习性,无他的,就只是想调侃他们一下。 每一次的打扫,仿佛是与过去的一次深情对话。我总能清晰地看见妈妈忙碌的身影,听见她分配任务的声音,那份温暖与坚定似乎从未远离。虽然我自知自己无法像妈妈那样伟大和勤劳,但她对整洁的热爱与坚持,早已深深影响了我。或许,这正是我与她最为相似的地方,也是我对她最深切的怀念之一。每每想起这一切,心中总会涌上一股温暖,感受到无比的温馨,足也。
1月前
夜晚时不时就发恶梦。梦里出现的场面,经常是被魔鬼追逐,或摔入深坑,或掉入无底深渊。非常逼真。然后在喊叫声中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又是叫我虚惊的一场恶梦。 迈入老年之后,梦境出现的,经常都是与友伴相处和互动场面。已逝世的亲朋戚友更是时常来到梦中,重现他们在生时与我相处的情景。 这一夜,睡梦中又一次遇到已荣归天国多年的友辈。梦中相聚的友人,不仅一名,有好多位呢。他们陆续在我梦中出现。我们愉快地谈心,互相诉苦,互相开玩笑。最后,正打算一同前往用餐。此时,却醒了。醒来,遇到11月2日专属基督徒的追思节 。 我们一家人都是信仰基督的天主教徒。兄弟姐妹和我在襁褓时期,就由阿嬷抱到教堂请神父为我们付洗。 童年时期,每年的11月一到,阿嬷总不会忘记备好了白蜡烛与火柴。追思节清早,我便跟随阿嬷到教堂参加为纪念逝者的“炼灵”弥撒。之后,我们会乘坐马来叔叔的三轮车,前往位于市区边沿的武吉士令烈阿嬷称之为圣山的坟场,探望已离开人间长眠于此的先人。阿嬷指示我在坟前点上蜡烛,撒圣水,然后作简短祈祷,通常都是念天主经和圣母经。阿嬷指着坟冢,逐一地告诉我,那是谁谁谁。可是,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都在我出世之前,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之后,我完全记不起那几位先人坟墓的位置。坟山有数不尽的坟冢,路径蜿蜒曲折。阿嬷却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地找到了先人的“居所”。我私下寻思,说不定逝者早已认出阿嬷的声音,前来相迎,指引道途。我却要过了好几年之后,才把那些路途记了下来。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兴许阿嬷此时已进入耄耋之年,行动不便了。这时,我已有了家室。追思日子一到,便携带家小依循当年阿嬷的足迹,上了坟山。我们在先人坟冢前点上蜡烛后,就在心中默默的禀告逝者:阿嬷老了,走不动了,不能到来拜访各位了。 人,自呱呱坠地之后,就开始面对无从预知的未来。人的一生,没有预先拟定的行程表。人的未来,都在隐秘中。 父亲七十多岁时,在半夜睡梦中遽然离我们而去。这是我三十多年来,首次遭遇家庭丧事。面对死亡突然降临,给一家大小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让我对“死亡”产生了更大的恐惧不安。 很快的,父亲逝世的噩耗就传开了。住在田芭的邻里亲友,无不纷纷主动前来,或慰问,或为逝者念经祈祷。大家充分发挥了互助精神。 我从小就害怕见到棺材,尤其是那种特大型两头高高翘起的棺材,更深感恐怖。奇怪的是,当年在家里为父亲治丧时,面对躺着父亲的那具棺材,却一点恐惧感也没有。也许是基督徒通用的那种西洋式国际棺材,观瞻上较平和,减低了恐怖心理。 过了一段时日,父亲的坟冢墓碑已修建妥当。墓碑上除了镶嵌父亲的半身照,还注明祖籍、生卒年月。此外,墓碑下方也刻上了儿女我们的姓名。 紧接父亲坟墓的左边,尚有两个空穴位。我们便通过坟场负责人协助,代为订购,保留下来。准备作为阿嬷与母亲将来的“归宿”。 父亲逝世6周年后,近百岁高龄的阿嬷也安详地离开人间,安息主怀。目睹老人家呼出最后一口气,走完人生道路的情景,是平生第一次体验。很是震撼、哀伤,久久不能自已。 或许由于出生在田芭,自幼就具备乡下人傻里傻气的特质;又或许自幼就受到阿嬷过度呵护,养成凡事都缺乏勇气去面对的个性。从小,我就异常懦弱。我胆子小,不要说遇到强悍之辈,要退避三舍,即便是对一些小动物,也避之惟恐不及,眼不见为净。其中蛇和蛤蟆,更是我最为讨厌的小动物,连多看一眼也让我起鸡皮疙瘩,全身不舒服。 除了对一些小动物心生厌恶,我也怕见到庙里那些满脸黑胡须的雕塑神像。乩童的装扮也让我深感厌恶,对“跳童”仪式,更感恐怖。从年幼开始,一见到神经错乱的疯人,我就怕得要死,赶快避开。 说不怕死是假的! 小时候,住在田芭的亚答板厝。或许是家里人口多,床位少,又或许自己胆小如鼠,夜晚我就爱睡在阿嬷身边,如此就感觉安心稳妥,一觉到天明。 后来,父亲在客厅一角为我弄了一个床位。我便离开阿嬷身边,独自睡一张大床。可是,睡到半夜,时常会被远处随风飘来的穆斯林诵念声浪惊醒。一阵阵的诵经声,在寂静夜晚听起来,让我久久不能入眠。 父亲和阿嬷逝世后,每年的追思节,便由我载着妻小连同母亲到坟场去。到阿公阿嬷和父亲等先人墓前点上蜡烛撒圣水,为逝者祈祷。 有时候,我们指着阿嬷墓旁的哪一个空穴位,对母亲说,那是为她准备的“来日住所”。笑问她会感到害怕不?只见母亲摇摇头,细声回应:怕什么。不怕。 我们便安慰母亲,说:“是的,阿妈,不怕!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啦!” 不过,才说着说着呢。过不了几年的某一天清晨,身体时好时坏的母亲,就安详地离开了人间。 眼看身边的亲朋戚友,一个紧随一个陆续逝世,心中难免激起无限孤单落寞。身边一个个可以谈心的同伴陆续走了,寂寞凄凉的滋味不期然涌上了心头。 都说,人的存在感就仅靠那一口气。你看,前些时候,大家还嘻嘻哈哈,互相挖苦,互相诉苦,互相调侃。隔没几天,突然就传来了某某安息的信息。对此,你我除了唏嘘,还能作什么?大概只能感叹生而为人,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能、无助。 迈入老年时期了。那天傍晚在住家附近散步。邻居孩童见我牛山濯濯,满脸皱纹,笑着对我说:“阿公,你很老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家长便责骂孩子乌鸦嘴。我连忙说:“童言无忌。”的确,孩子天真烂漫,口不择言。 不过,常言道:黄泉路上无老少。这却是事实。 只是,面对死,老年人毕竟有优先权。因此,进入耄耋之年之后,时不时有人会对我提到死的问题。 例如:“有想到死吗?怕吗?” 答曰:“怕!那当然!不是说了吗?我是没胆的。不怕死是假的!” 话说当年年轻气盛,热衷参与教团华团活动,甚至扮演领导角色。有朋友看我如此的卖力,就调侃,说我是期望当“大限”到来时,会出现热闹送殡场面。对此,我无言以对。心想,人都死了,还在乎热不热闹? 不过,要强调的是,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决不能白白浪费掉。 年轻时,选择教书为业。大约20岁开始,就一直与学生为伍,从早忙到晚。退休后,继续参与指导学生阅读报章工作。前后历经半个世纪以上。虽然明了自己不是所谓的特出优良师长,曾作出什么伟大的事绩,对教育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我没有偷懒、工作没有得过且过,更没有误人子弟,总是战战兢兢,尽己所能。 已故国学大师季羡林在其《九十述怀》著作中的〈相期以茶〉短文中写道:“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决不能白白把生命浪费掉。如果我有一天工作没有什么收获,晚上躺在床上就愧疚难安,认为是慢性自杀。” 他对死亡有如此的描述:“人总是要死的,在这方面,谁也没有特权,没有豁免权。永不停息,永远变动,是造物主主理宇宙的根本规律。要求不变是荒唐的。万物方生方死,是至理名言。”
2月前
我非常喜欢故事。可是,我家电视上的电视剧总是喜欢挑战我的底线,一次次让我发觉,原来跌宕起伏、“精彩绝伦”的故事,我也不是那么喜欢。 我的妈妈热爱煲剧。我曾为她推荐过好几部电视剧,她全都看不长久,甚至第一集就开始滑手机——在多次发生这样的事后,我确信我推荐的电视剧不适合她,所以我放弃了。 然后,我的恶梦开始了。 我们家买了个Google TV,为了让妈妈消遣,我们教会了她使用里面的YouTube功能,平台上千千万万的影片任她挑选。她一开始总是喜欢选一些台剧。这些剧有别的名字,八点档,或是狗血剧。 剧情发展是这样的:主角被身边的人谋害,努力打败坏人,坏人死了,坏人复生整容成别人,好人死了,坏人死了,坏人复生,坏人变好人,配角灵魂出窍,坏人找了个仿生人接近好人,各种撞车杀人、发射导弹杀人、拔管杀人……最后,主角成功平反,家和万事兴,完美结局。 听起来很绕,但剧情确实如此。漫长的剧情扯着扯着,最后像是被腰斩的漫画一样,以最终反派的突然“自我爆炸”终结,像死掉的配角的脸出现在结局的天空中对主角笑,那么地令人措不及防。 “为什么仓库爆炸,那个坏人还可以活下来?” “为什么他们可以整容顶替别人?身形一模一样吗?” “这部剧又有玄学,又有科学?灵魂出窍夺舍他人真的能和仿生人的剧情出现在同一部剧里?” “为什么坏人变好后,以前做的事情,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不用坐牢吗?” 自从妈妈开始自由看剧,我每一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 不过,这些并非重点。如题所示,最可怕的,是这些电视剧的气人程度。作为一个三观应该算正的年轻人,我憎恶出轨剧情,更憎恶亲属知道了某人出轨后,出于“保护她或他”而隐瞒事实。 最面目可憎的,是过错方那理所应当、“正义凛然”的嘴脸。 那张脸仿佛贴到了我面前,在对我叫嚣,让我顿时觉得心脏被脏东西攀附,恶心之余让人难以呼吸,怒气无处宣泄,只能抓耳挠腮。 人真的不能透过电视机搧人巴掌吗? 显然不行,电视机会坏,那个巴掌会通过我妈的手来到我的脸上。 妈妈抱怨我没陪她一起看剧 后来,台剧看腻了,妈妈转看古早大陆剧,剧情更气人了。 那个年代的剧,很多都发生在民国时期——这个时代是一个重男轻女的重灾区。里面最面目可憎的不是男性,是压迫年轻一代的大家族掌权的女性。轻贱女娃儿、拆散情侣、逼婚、逼生子……几乎每一部剧都有这么一个女角色,做尽这些事情。她们深受其害,又在身在高位时,不屑地俯视过去的“自己”,撕碎他人的尊严与梦想。 我并不是批评这种角色塑造以及剧情,相反的,这些塑造或许是合理的。人的观念一旦形成,便是老树扎根,屹立不倒,难以拔除。那时候的人无法拉拢我们,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也无法说服他们。对这种电视剧无感,纯粹是我个人对于这些剧情的接受能力不足。 我曾逃避过这些电视剧。电视机在客厅,于是我躲到房内,将音乐声开大,企图将那些让我发狂的对话掩盖。妈妈却总是抱怨我没陪她一起看剧。 “可是那些剧很气人,我不想看。” “就是气人才好看,想要看后面怎么样。”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重返客厅,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尝试将那些剧情看进眼里。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明憎恶这种“故事”,却对它们的套路了如指掌。 气。 气炸了。 为什么要将戏拍得那么气人……又那么让人好奇后续呢? 我在想看和不想看的心情之间反反复复,不知不觉看了很多集。回过头,妈妈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 …… 忘了说件事,我妈基本上一问三不知。无论我问她之前剧情发生了什么,她都说不知道。 或许,看电视剧是假,她只是想要我多陪陪她。 自从到槟岛上学后,我和妈妈的相处时光被缩减,只剩下了周六日。弟弟到吉打上大学,爸爸和姐姐每天早出晚归,唯一能陪她看电视,度过炎炎下午的,就只有我。 这样想着,想逃避的心思又吞回了肚子里。 可是妈,能不能换个搞笑剧? 我要被气死了!
2月前
2月前
亲戚到访,一些客气,一些则视我为晚辈,一屁股坐下张嘴就是教训。 母亲身子不好,之前没发觉,去年惊觉后才去探各科医生。一番打针吃药,身体老化是不可抗,但能减缓。可脑袋不好使,失智症渐严重,想到有那么一天,她连我都忘了,我想我会哭。但心底仍感恩,若是我失智,她脑袋清晰,她知晓她儿连母亲都忘了,这等痛楚由我承担,好过让老人家受罪。 周遭亲朋好友不时提问,母亲状况,在告知以后,透露惋惜之余,似乎也渐渐接受母亲的情况。母亲不少朋友经常提串香蕉等等水果蔬菜,予我们家人,甚是感激,也借此晓得母亲日常待人为善,甚至有点江湖道义,才蒙周遭朋友怜惜。母亲一直努力活成她想成为的样子,对我来说,父亲母亲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一些与母亲私交甚好的亲戚,在看母亲的眼神,总是充满怜爱。你如何待人,别人就如何待你,但若对方待你不善,则?“算了啦,”母亲一挥手,啥怨情仇,如世间尘埃,一挥,烟灭之。越是长大,我越觉得这心态不易。拿得起,放得下,简单6字放在生活上实践,着实不易。 一位与母亲私交甚好的亲人,将至,我如临大敌。像皇帝出巡,小官为了招呼周全必头疼难眠。 对方乃财主一名,待我如下属,除了责备,还是责备。我似要拿笔记抄写,更被要求点头认同。活着不易,这不易就出自这些人情世故。装,这事儿,我越是长大越不想干。于是心底矛盾生,夜里就难眠。同理心难得,山里老虎,总觉得慢吞吞蜗牛连虫子都不如,天上白云,又觉得老虎为充饥劳碌,不值。木星,火星,银河系,我们岂能堪比微尘,在时间洪流下,我们或喜或悲或快活或扪心痛哭的那些光景,与大太阳大宇宙诞生至今的日子相比,不过它们的弹指刹那而已啊。 放下我执,反思,我不过也是固执,也是傲,经不起他人评鉴。修为太浅,以自我为中心,他人犯不犯我,全在我内心设的那条防线。若防线太阔,别人一斜眼,也是冒犯。每每思量至此,都禁不住想:爸妈会怎么看? “算了吧,由他。” 是,由他,算了,他有他的修行路,这是我的修行路,父亲母亲,教诲的是。
3月前
我很少追看电视剧,但是《甄嬛传》《琅琊榜》《庆余年》这类佳作,却是破例。 2021年我开始观赏《庆余年》,一看就欲罢不能。这个改编的爽剧,口碑和收视皆夺冠。虽然如今好多剧情已经忘记,但主角范闲的善良和正义感依旧是吸引我追看此剧的主因。最近看完了《庆余年2》,我依然沉迷,意犹未尽,期待着《庆余年3》。 《庆余年2》一开始就是范闲已死的消息传到养父范建的耳中,他到鉴察院找院长陈萍萍怒诉:“那是我的儿子,不是棋子!”为父之心,感人至深。反观庆帝,只为己利,计谋深沉,直把亲孩子当棋子看,真让范闲心寒害怕。 孩子变成棋子,不念亲情,不问道义,这是因为迷恋权势、金钱、情欲所致,令人悲哀。范闲的正义善良却是强烈的对比。他不甘成为被人摆布的棋子,而要突破棋局,为苍生仗义。但他不断寻求突破和活路的底线与指引,是来自哪里呢? 其实,我一直被那个鉴察院前的“石碑”吸引着。那是范闲死去的母亲——叶轻眉的自由宣言。那也是不断鼓励范闲勇往直前的宣言。从古至今,立在宫殿、陵墓或寺庙的石碑多为了纪念或标记某件大事或精神而立。碑上镌刻的文字,意在垂之久远。叶轻眉刻意在鉴察院前立下这个石碑,意义深长。她的愿望非常明显,就是要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和睦相处,获得自由。而范建的英雄气概、救世济民的浩然正气,正源于这石碑不断的提醒和巩固。 《庆余年》的核心不是爽剧或悲情,对于我,正是这座叶轻眉留下的石碑。碑上如此记载——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 我国好些州属都立有二战抗日英雄纪念碑。每每旅游,或在槟城,或在怡保,或在亚依淡,我都要去瞻仰这样的石碑,并感慨万分。叶轻眉的这个石碑,同样传达了崇高的道德价值和理念。现代人大多迷失了方向,多以金钱为王道,迷失本性,走上歪路,丝毫没有羞耻和畏惧。但是范闲不同。他活出了英雄罗宾逊的气概,他看重友情、忠贞、诚信,极力济贫以及悲天悯人,让我肃然起敬,仿佛看见了人间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改变世界的人都得付上代价 《庆余年》第一季,范闲在鉴察院读完落满灰尘的碑文,知道母亲叶轻眉因为要改变整个时代而死,但他不能继承母亲宏大的遗志,与世界为敌。他还没有这样的勇气,他觉得这理想太艰难了,他只想独善其身,好好活着。 的确,要改变世界极其艰难。人心叵测、道德沦落、天灾人祸频仍,价值观乖离正道、荒谬绝伦的现代,以及错综复杂的网络文化信息,无不宛如猛兽洪流,随时能吞噬和淹没我们。我们想要好好活着就已非常艰难了,更别妄想隐遁江湖。 但是人之异于禽兽几希?仅仅是那恻隐之心吗?人是上帝创造的万物之灵,存有永恒价值与尊贵的道德,人原本就应该向往真善美,奔向永恒的国度。而在这奔向永恒的过程中,难免有所牺牲、挫败,甚至舍生取义。自古以来,要改变世界的人,都得付上生命的代价。从前,要救赎全人类的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改变黑奴命运的林肯总统被刺杀;要人人平等的黑人马丁‧路德‧金被刺杀,力求正直的司马迁遭遇宫刑……在《庆余年》中,叶轻眉也不例外地被刺杀了。 《庆余年2》里,范闲渐渐承继了母亲的遗愿,势要成为下棋的人,在棋局里与仇敌恶霸对弈,也渐渐走入了江湖里的阴险,几乎丧命,步步惊心。人人平等的梦,可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实现的。 2020年5月25日,美国黑人佛洛伊德在手无寸铁下被制伏在地上时,一度遭白人警员用膝部压制颈部9分钟而死去。这起事件掀起了示威浪潮,从美国蔓延至全世界。“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的标语,耀目锥心。我想起了1963年8月28日,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人人生而平等。但,这毕竟是一个梦想。马丁‧路德‧金去世至今,全世界仍然存有种族歧视。 这是一场无止境的战争,仍然需要更多人奋斗才能实现梦想。尽管我们已经心力交瘁,已经灰心丧胆,但是,那个正义的石碑必须仍在心灵深处,屹立不倒。 我也想起牧师说过,纽约市的拉尔夫·本奇和平公园(Ralph Bunche Park)与联合国总部大楼只相隔被称为“联合国广场”的一段第一大道,其西北角花岗岩阶梯的墙上刻有《以赛亚书》第2章第4节的一段名言:“他们要将刀打成犁头,把枪打成镰刀。这国不举刀攻击那国;他们也不再学习战事”,遂称该面墙壁为“以赛亚墙”。这个宣扬和平的《圣经》经文,和叶轻眉的石碑相似,都是要我们追求人人平等,不再为权利私欲,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人生苦短,我们赤身而来,也将赤身而去,何必要争夺这些浮云般的凡尘世物,或争个你死我活呢? 我家后山,竖立着许多墓碑,铭刻着各种年龄的生死。我印象更深刻的,是在马六甲教堂的壁墙上,读到好多生离死别的碑文。有一则是深情又伤情的丈夫,如此铭记妻儿逝世的经历:“吾妻安娜马利亚(Anna Maria, 1831-1856)死时24岁,而其三位分别是1岁、4岁、5岁的孩子,也在这母亲离世15天内,因为白喉病去世。”文末引用了约伯记1章21节:“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是应当称颂的。”大多碑文都写明了故者的年龄和日期,都年轻得令人唏嘘不已。既然生命如此短暂匆匆,为何我们不好好地和睦相处,好好地守护这片如天堂般充满美丽生命的地球呢? 但愿那石碑,一直在我们心里竖立,擦亮;一如鼓励牵引着范闲般,也鼓励牵引着我们走向光明正道,直到我们自己变成了那个石碑。
8月前
常常听人们说,爱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亲情,不过我的人生有不同的造诣,我的亲情变成了友情。 去年年初,全家人相约电影院,看《真爱好妈》。恰好那天看电影的人很多,我们4人就没办法坐到一起。于是,爸爸和弟弟坐在前一排,我和妈妈坐后一排。这样一来,反倒给我一种是和妈妈两人约会的感觉。电影开始,18岁的何佳琪和她的妈妈美玲是主角。何佳琪在换衣服时,美玲忽然闯了进来,她感到非常难为情,美玲却觉得没什么。电影演到这里时,妈妈小声说:“你看,这是你来的。”我也小声地不甘示弱:“你看,这个也是你来的。”剧情里的母女,好像现实中的妈妈和我,又或者全世界大多数的母女皆是如此,我们有着深深的共鸣。 后排有个小孩,有些顽皮——把太小的孩子带进电影院,有时真的不是个好计划。不过当电影里出现妈妈二字,她也学着说一声妈妈的时候,我竟不觉得她吵闹了。若是旁人,定想让他安静点,我却开始好奇那样小的孩子,眼里看见了什么,妈妈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存在,我真想知道。我悄悄回头看一眼,恰好看见小孩定定地看着她的妈妈,那样的视线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的心里开始产生疑问了,似乎我们与所有母女无异,又好像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有大人的高高在上 从小到大,我是从未对妈妈心生恐惧的,而她也的确如寻常母亲一般,要是我,犯糊涂,会纠正;做错事,也受罚。不过我在小学期间,一直发现许多同学对自己的妈妈敬而远之。他会告诉我他的妈妈对他多严厉,他又有多害怕、多抵触;她也会闭口不谈母亲。然而,邻里之间的流言蜚语总是有的,久而久之,大抵能知道他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小学的这些同学其实也好久未联系了,我无法切确地知道他们与自己母亲的关系现在到底如何了。不变的是,我从始至终没能理解为何会有如此的母子或母女关系——犹如上司与下属,犹如主人与仆人,没有一丝与我们这般,像朋友的关系。 阿姐的朋友回去时是这样评价的:“你的妈妈真有趣,还会跟我们这一帮小孩子一起玩游戏。”这样的评价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因为这在我们家不足为奇,在别人眼里却是难能可贵。那天阿姐的朋友来家里拜年,我们玩的是猜字游戏,玩法是大家把抽到的写有题目的小纸张贴在额头,自己无法看到,其他人就负责给提示,直到猜出答案为止。这样的造型本就很搞笑,可妈妈还是愿意配合我们,并且乐在其中。而且我们在游戏当中会自然而然地把妈妈当成同伴一样,不必有对长辈的毕恭毕敬。妈妈没有大人的高高在上,这是彼此关系毫无隔阂与距离感的主要原因。我的妈妈最不像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时,会时常与妈妈联系,打电话也可以,发信息也开心。然后有一天,一个朋友忽然问我,一直跟妈妈说这说那,不会很烦吗?我是全然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因为他与我对于妈妈的概念也是全然不一样的。偶尔都能听到他说:“妈妈们和我们有一定的年龄差,代沟是肯定的,所以很多事情,我是不告诉她的。”他的神色及语调犹如大发什么伟论 ,我却一直没办法认同。不过他这么一问却引我思考了起来。索性还是打电话给妈妈吧。要不说妈妈是我朋友呢,这种回复真的算满分了:“要是厌烦,就不会接你的电话;要是烦恼,就会不停打电话给你,说来说去就是任何一个烦字也没和我沾上边儿。”我的妈妈最不像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我的朋友,最知心的朋友,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 我还记得小时候出席的某一场宴会,有一位不认识的叔叔向我打趣说,让我过去与他同坐,但我不愿,一直跟着妈妈。后来见我快哭了,又忙说:“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不必一直黏着妈妈,难道你要一辈子跟妈妈坐吗?”幼年的我是无比怯懦的,对那样的大人感到恐惧,只会哭。于是,我要在现在的时空代替那时的自己回答他:“是的,一定要坐在一起的。我把妈妈比作朋友,所以也请您想一下,要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否也会最先寻找自己熟悉的人或朋友?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是朋友,亲人或是母亲,我们不离不弃。”
8月前
9月前
父亲于二战后,独自从中国来马来亚谋生。初期做水客,替人携带物品往返两地,因此能常回故乡探望及支付家用。不久父亲在乡下成亲,夫妇双双赴马开了间小洋货店。随着9个儿女出世,家庭开支飙升。但父亲依然竭尽所能,不时寄钱回乡。于是家境捉襟见肘,导致无能力再踏足乡土,成为毕生憾事。 我们小时候从不明白父母既已在此地落地生根,何以还对故乡念兹在兹。我们不满,觉得利益被素未谋面的亲戚剥削。但慑于父威,不敢表态。 父亲与家乡的兄长有家书来往。我们欺父亲不谙英文,将中国来信放进标明Bill (账单) 的收信袋,以示无声的抗议。 平心而论,伯伯信中只报平安话家常,从不要求钱财物质。有次提到屋顶严重漏水,父亲赶忙汇钱回乡。结果我们的过年新衣就此泡汤。 1982年父亲往生。彼时中国经济开始增速,我们不再寄钱回乡,惟鱼雁依旧,母亲口述,我们执笔。母亲是童养媳,婆家即娘家,所以跟父亲一样,对故乡甚为眷恋。母亲多次申请回乡,终于在1988年获得准证,可惜她已病入膏肓。夫妻同命,至死无缘再嗅乡土味。 母逝后,我们搬了家,不再与伯伯联系。本以为我们这房人家,已从伯伯记忆里抹去。殊不知于2013年,伯伯的孙子辗转通过大哥的客户,把电话号码交予大哥。 于是大哥与伯伯的孙子,即我们的堂侄,借助微信,恢复两房的联系。堂侄三不五时力邀我们回乡走走。盛情难却,于是今年兄弟姐妹4人,踏上神州。 甫出机场,堂侄一眼认出大哥,红着眼眶说:叔叔姑姑终于回来了。走,回家去! 途中,他的父亲,即我们的堂哥,频频致电问何时抵家。在离家约100米处大路旁,两位老人家拄杖,颤颤巍巍立于冷风中,殷切望向来车。大哥感动地熊抱堂哥,哽咽无语。堂嫂在祖先牌位上香念道:子孙从马来亚回来了,保佑他们健康平安发大财。再度惹泪。 接下来的4天,我们犹如参加了免费的梅县永定旅游团,因堂侄不让我们付钱。且餐馆商店小贩景点门票处皆称没散钱,不收人民纸币。我们抢着用支付宝结账,却永不及堂侄手快。 叙旧时刻,堂哥夫妇将往事娓娓道来。那久违的乡音啊,摧人泪下。朦胧间,仿佛回到小时候,一知半解地听父母话家常。念旧的堂哥还保留着我父母的卧室,置身其中如进入时光隧道,看到年轻夫妇喁喁细语,憧憬未来,却从没料到他们会客死异乡。我想,如果父母是被火葬的,我会把骨灰撒在这故乡土地上,以圆两老夙愿。 堂哥说他父亲千叮万嘱,须牢记马来亚的叔叔曾无私地伸出援手,助他们渡过无数个难关。所以堂哥自从家境渐好时,就千方百计寻找大马亲人,以再续亲情。 我们得到贵宾式的待遇 很快的,这趟回乡之旅到了尾声。临别依依,我们给堂哥夫妇深深的拥抱。我们这一代人,和先辈一样,情感内敛,爱在心里口难开,更甭说拥抱。是以我们从未拥抱过父母,极为遗憾。此刻拥抱着堂哥夫妇,宛如父母就在怀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馨,泪水溢出眼眶,对父母澎湃的思念也似乎得到了宣泄。 我们得到贵宾式的待遇,无以回报。于是往机场途中,趁堂侄不察,将身上的人民币悉数掏出,放进几个红包袋,藏在车内。等进了候机室,方拨电告知堂侄,我们留了小小心意。 我们对家乡亲人的心态,从小时候的埋怨、青春期的抗拒、成年后的漠不关心、至初会面时的猜忌,全是负面的。然相处几天后,发觉亲人是坦荡荡的君子,真诚热情地招待我们,令一开始存有些许小人之心的我们惭愧不已。进而觉得父亲付与血浓于水的亲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护是正确、义无反顾的。 从父亲这心态,我们始悟当年他为了我们的温饱,选择不回乡,牺牲了他与亲人的团聚。想想祖母日夜盼儿归,父亲却无从再侍奉,他内心是多么的煎熬啊!祈望父母与先人们已在天堂欢聚。谢谢您,爸爸,那些年,您辛苦了。
9月前
回一趟马来西亚越来越吃力,尤其是转机的周章很令我忧心。到了晚年深居简出,开始担心再不出门恐怕就会失去自己搭飞机的能力。我的兄姐比我更老,我回去看他们的可能性比较高,要他们来看我恐怕更难。这次外甥给我买了机票,于是回去跟大家相聚。 许多年没见面,大家聚会,我有点生分不自在,虽说网上有交谈,一旦面对面互动,我有门被敞开,被大家一览无遗的感觉。其实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不过住得远,血脉还是相连,没有必要防御或顾忌什么。看哥哥姐姐们,兴致很高,并没有隔阂,仿佛我并没有远离过,仿佛我们只是小别,我出州生活,回来亚罗士打过年过节那样家常。 三哥安排全体兄弟姐妹聚餐,我们论菜色、忙着品尝我几乎已经忘掉的菜肴,谁都没有赘言,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吃晚饭的情景,各人有各人的风格:二哥稀里哗啦地扒饭,二姐吱喳又慢嚼,总是最后一个离开饭桌,其他人则自顾自吃饭,没工夫搭理。老来难得又聚餐,我感觉到这吃饭的情景,除了时空的转移,其实就跟儿时相似,回想各人小时候的样貌,竟想不起来,记忆里我们只拍过一张大合照,我手中没有这帧照片,只粗略记得大家的长相。 观察各人,努力寻找他们往日的风貌,无奈眼前的脸庞个个干瘪如风干橘子,皱纹蜿蜒如皴痕,就是眼睛,也散涣无神,风霜曾经掠过,怎样也无法重现原有的丰采。我想到自己的容貌,也一样衰败,又何必费心去回忆逝去的年华呢!不如专注当下,重新撷取我们今日的共同点,把大家现下的欢颜笑语统统印记在心中,留待分别后再慢慢回溯品味此刻的愉悦。在老年还能兄弟姐妹相聚,是因缘更是奇迹,庆幸我们都健在,才有这个机会。今日团聚,明日还能不能齐全,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揣想,都全心全意把握这个时刻,我懂得时机稍纵即逝,抱着没有明天的心态去跟兄姐交会。我们有过共同的童年,现在有了短暂的共同的老年,手足之情始终没有变质,应该是上天的恩赐,也是父母亲的庇佑。我们没有辜负爸爸妈妈要我们手足间不弃不离的意愿,对我们对父母亲都是一种亲情的延续和对生命责任的体现。 大家相聚时我自然会想起早逝的大姐。我们剩下的7个,聚会其实永远不能齐全,只是大姐离开太久了,生活上已经把她摒弃,也许大家都不常想起她,7人相聚时都以为齐全了。可是,大姐活过,时空上的失联并不会令她在我们的意识里隐灭,虽然形体上她是不在了,她的音容及精神永远不会消翳,是不灭的存在。这次在亚罗士打聚餐,我把大姐包括在里面,想像她老年的样貌,想像她可能的话语,这样就感觉到我们都到齐了,是一个大团圆。不知道为什么华人有这个传统:样样都要团圆,总觉得只要遵循这个传统,也不用追根问底,去实现它,就是一种幸福。 我在亚罗士打只逗留一个星期,哥哥们都有日常的事要处理,各忙各的,我回来探亲,蜻蜓点水,大家都没机会深聊。可是,就算有时间,我想我们也没话可说,该问候的问候过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问生活过得好不好,过得好大家安心,过不好大家也无能为力,我们都老了,已经走到有心无力、自身难保的境地,只能互相打气,各自保重。但我毕竟回这一趟,大家见面欢聚,一切尽在不言中,只要心意互通,每个人都感觉得到每个人的关怀,便能够天长地久,永怀心底,我们也不必求朝朝暮暮相依相护,大家有各自的生活,相知就够。 她们都认为我会活最久 跟两位姐姐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我们结伴去台湾旅行。旅途中相处,仿佛又回到童年和少年的共处时期,时隔半个多世纪,我发现,姐姐们很多方面没有改变,尤其是个性,跟当年几乎一样。想必我也没有改变,因为我感到她们对我的态度就跟小时候一样,总是替我出主意、好像我还跟以前一般没有主见。我一向讨厌旅行,这次爽快跟姐姐出游,求的是大家在一起做点什么,她们喜欢旅行,就一同去做。这一趟旅行是姐妹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游,不知她们怎样看待我们的台湾行,于我这是一段让我珍惜一生的时光,我们是仅此一游、仅此一会,没有以后了。 行旅中我们在每个景点拍照留念,欣赏风景的时候我聆听二姐的话,她的多话一如从前,我也一如从前没去注意她话语的内容,只专注于她的神情、声调及身体语言,尽量把她的形象烙印心中,让我可以保留。我们此后分别,我相信,很可能就是死别。也许我太过悲观,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我宁可先作心理准备,好像这样心里就有了个底,等我们走到那个时刻,我就能承受死亡带来的失落和悲痛。然而谁先走没有一个定数,我们三人中算我最健朗,她们都认为我会活最久。她们没有想到,先走的人其实比存活的人好过,人死了就万事皆休,什么感觉都随风消逝,留下的万事要由还活着的人去处理和化解。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是需要长时间慢慢消解,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煎熬是要活着的人去承受的。 我们兄弟姐妹中我不希望我先走,因为我知道其他的七人会非常难过,宁可他们先走,这个悲痛由我来承受,不愿意看到他们承受这个煎熬。无论如何,谁先去谁要承受伤悲我们无从左右,一切顺应天命,我能做到的是把握大家在一起的机会,珍惜每一分钟,把每个人的一颦一笑印记在心,陪伴自己过余生。 三姐健康不好,从澳洲回马相聚,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聚会,她还能不能回来不得而知。我俩都不多谈,但我晓得彼此都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不知道她怎样期许这一趟旅行,我则是抱着感恩的心来享受我们的共处时光。我们的居住地相离千里,要安排跟其他人会合并不容易,要一起出去旅行更难,这次成行仿佛冥冥中的安排,仿佛上天垂悯,让我们能趁此行好好拾取互相的气息,感受这份亲情。我总感到,跟姐姐在一起,就有不可言说的安全感,一种安心,一种实在,所有生活上的问题就自然沉淀、轻微化,仿佛就算不能解决也能承受了。 我们其实不必促膝长谈,只要一道进出,逛街或观景什么的,一两句平常的关怀,分吃买来的食物,就是亲情。只要生活在一起,短暂的10天,也够沾濡互相的情怀,其中有你也有我,弥补我们生命里曾经发生过的错失和异议。所有的冲突如今统统显得幼稚不重要,我提醒自己,以往对姐姐们的疏忽已经过去,所有的对和错不可能重来和改变,再后悔或追忆都无济于事,我要把握的是当下,此时此地,不要让它溜走。逝去的放掉它,记取我们此刻共处的分分秒秒,感受她们也让她们感受到我。 旅行后,三姐和我各自回居留地。姐妹在机场拥抱说再见。我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实体再见面,但有网络联系,线上见面也颇真切。我回到瑞典,犹如作了一场梦。回到日常,生活上进进出出,马来西亚的逗留是一个插曲,像唱一首歌,吟一阙词,曲终人散,余音却萦绕心坎,能够持续很久很久。每天做千篇一律的事,我还是我,但其中多了什么,使到“我”有了更细腻的内容,更婉约的情怀,我,从此带着一份亲情,能够在风雨缥缈中慢慢走向永恒。
10月前
10月前
10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