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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轮

二十多年前,小村子里的娱乐方式和选择本就不多,移动式游乐场(Fun Fair)将在村子停驻3个星期的“大新闻”让全村老少欣喜若狂,喜欢去咖啡店吹水的爸爸某天给我们带回游乐场要聘请临时员工的消息,喜欢赚钱给自己花用的我当然赶紧应征去了。 我的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给我负责的是“钓罐子”的游戏。顾客要用钓竿在一百多个排列整齐的铝罐中勾起一个空铝罐,我会给顾客展示铝罐下方的幸运号码,再按照号码给顾客应得的礼物。这些礼物有快熟面、饼干和大大小小的茸毛玩偶。每个晚上,被锌片围起来的流动游乐场都挤满大人小孩,我的任务就是边守着游戏摊位边笑脸迎人,有走前来或走过的人群就开展“纠缠”攻势介绍游戏及玩法,直到他们愿意掏钱“钓罐子”。跟我同来的朋友负责用筛子捞玩具鸭的游戏,其他的游戏还有掷飞镖、抛圆环、丢乒乓球等等。 这里工作的清一色是年轻女孩,所以每一摊的游戏和换取的礼物虽然大同小异但生意都不会太差,因为没多少个男生能抵挡得住年轻靓丽的女孩们嗲声嗲气请求消费的小小要求,结果每个摊位都停一停,最后都是钱包干瘪才离去。我们发出去的礼物几乎都是不值钱的快熟面和饼干,小玩偶是偶尔才会得到的惊喜,那些大型玩偶都是“镇山之宝”,3个星期快结束了还是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那儿。其实大家都知道一个秘密——在碰运气的游戏中能赢得跟付出的价钱同等价值的物品几率微乎其微。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愿意掏钱来换运气和快乐。 摩天轮是我的死穴 老板视当晚的收入来决定我和朋友的工资。如果生意好的话有12令吉的收入,生意比较惨淡就给我们9或10令吉。这些钱是站了4个小时再加上一条三寸不烂的舌头换来的,通常是珍而惜之地存入扑满慢慢花用,但游乐场里头的碰碰车和摩天轮是我的死穴,我还是破防了几个晚上,把刚刚收到的工钱转手捧给游乐场管理员了。人生不是只有工作,放松和娱乐也很重要。这是花光了当晚的工资后给自己的安慰。 我工作的3个星期里,喜欢泡在咖啡店的爸爸不去咖啡店了,他转而每晚到游乐场溜达,到了打烊时分就用摩托载我回家。那时候,我以为爸爸对游乐场的活动感兴趣,二十多年后才知道,爸爸是在守护那个刚刚成长却懵懂无知又爱赚零花钱的花季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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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前
我无意间发现屋顶上有一个男生。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问他。 从大马路转进巷子,我家在巷子中一排排屋靠路口的一间,而巷子末端还有一条通往太阳城的走道。我习惯以太阳城去命名那一地区,但其实太阳城只是身在那个街道上的一栋建筑物而已,建筑物的顶端架着一颗金铜色的太阳标志。发现屋顶上的男生那一天,我刚好从太阳城旁边的一家面包店帮家里买了面包,走路回家又经过那个小走道,抬头竟发现走道旁一间半独立屋的阳台外有一个男生趴在屋顶上。我们四目相接,是我班上一位男同学。 我们同班了好几年,我也经过这个走道无数次,但我从来不知道他住在这里。因为他家的大门是开在另外一条巷子,所以出入跟我家是隔着一条巷子的。 当我知道以后,每次在那个时间点买了面包如果遇见他趴在屋顶的话,我们会稍微聊天,但回到班上我们从来都不会这么交心。 “太阳城到底卖什么呢?”他曾经问我这个问题。 我提着买好的面包走到太阳城的门口,隔着贴有黑膜的玻璃门往内看,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我曾经在那里看到过穿着很性感脸挂着浓妆的女生走入太阳城。我那时只是小学生,并不能从人的外表去猜测人的身世或身分,当然这也是小孩的优点。每次问母亲太阳城到底卖的是什么,她说卖的是娱乐,我又问娱乐是什么,母亲说比如游乐场。 我知道游乐场,从太阳城前面过一条大马路来到南市市政厅,那里有摩天轮可以坐。我以前以为游乐场只有摩天轮和鬼屋,这似乎是古晋许多小型游乐场的共同点。母亲带我去坐摩天轮,坐上去的时候天色未晚,一根针一根针的动,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我告诉屋顶上的男生说,太阳城就像游乐场,可是他不相信,因为他不认为太阳城里面有一架摩天轮。说不定太阳城里面有鬼屋?我辩称,毕竟玻璃门那么黑。 像女老师一样竭力撇清 长大后我去了吉隆坡的太阳城,就在金河一带,是一个商人带我和几个女老师去的。口头上说: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里头很暗,光都集中在一个大舞台上。商人应是常客,我们直接被领到正对舞台的位置,那时舞台上有一个年轻女生穿着全身水钻的贴身洋装在唱歌。舞台的灯是垂吊钻石状的,跟女生身上的水钻互相折射,整个俱乐部的氛围像是我看过的90年代初的香港电影。商人用手召唤旁边的侍应生,耳语几句,舞台上的女生就被挂上一个花环。下台的时候女生坐到商人旁边,瞥了我们一眼,又旁若无人地贴着商人跟他撒娇。听女生的口音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她铿锵的咬字反而与她的媚态不搭。 连续上台的好几个年轻女生虽然歌艺普通,但都获得了男客们赏赐的花环,唯有那看起来有点年纪的男人唱歌颇有张学友的风范,把〈吻别〉最难的那一段高音“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也飙上去了,却没有呼声也没有花环。随行的中年女老师为他打抱不平,认为是龙入浅池被虾戏,商人听见戏谑着说:“老师对他动心吗?”女老师忙摆手否认。 我们一根针一根针的动。 在摩天轮上看风景,在最高点时母亲会要我尝试找寻我们房子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找到,毕竟我们的房子那么普通地混在住宅区里毫无特点的排屋中的一间,但我可以非常确定地指出太阳城。从太阳城往后推敲,其实可大略知道我们房子的所在,还有男生所住的房子。我用手指说我有一个男同学就住在那里,我们有时候会在走道聊天。母亲竟然像逮到什么般问长问短,而我也像女老师一样竭力撇清。 当时电视有播电影《太子传说》,里面的张学友很酷,这才是真相。其实我那时喜欢的不是任何人,也不是屋顶上的男生,而是电视上远如星辰的人。 屋顶上的男生升上中学后就再也没有爬上屋顶,我们也没有同班了。他终究一根针一根针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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