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录
我的股票|星洲网 我的股票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裁缝

3星期前
4月前
在有记忆以前,我的睡裤都是外婆亲手缝制。不是那种一针一线缝出来,而是用脚“哒哒哒哒”踩出来的。虽说是私人订制吧,可是我这个顾客除了拿货,其余的过程一概没什么参与感。硬要说有贡献的部分应该只有选布环节。外婆喜欢拉着我们这些孙子一起逛布料店,除了用眼睛看,也要上手摸,然后再抽空跟身边的陌生人聊上一两句。 对的,用现代的词汇来说,外婆就是一位“社牛”,而且是间谍派的那种,不着痕迹地就把人家的家当身底都套出来。有一次接她下机,她上车就默默地说:“刚刚坐我旁边的那个妇女啊,也是从诗巫出来看孩子,她的孩子是医生,家里在郊外有一块地……”听得我是暗暗称奇,屁股还没坐热的时间内,她探出的个资比我对两年同桌的了解还多。 选布时,她偶尔也会问一问我们的意见,像是“你三姑婆的孙子刚刚满月,这两种图案你看哪个比较可爱?”我就要在脑中幻想这位未曾谋面的小表弟的长相,然后指向比较流行的那款。虽然结账时并没看到我推荐的那匹布,不过小表弟满意就好。 外婆做的睡裤呢,总是省略掉量人尺寸的那步,只有在裁布时才会拿出板正的直尺在布上比划,用红色粉饼做记号,再用有点生锈、其貌不扬的大剪刀剪出她心中构画的形状。往后的岁月里,我再没看过那么利落的剪刀。剩下的布碎也大有用途。外婆会把它们剪成一块块的三角形,集在大袋里,过后拼接在一起变成颇有特色的百家被。 外婆的睡裤虽不曾量身却十分贴身。长长薄薄的睡裤穿上后,裤脚刚刚好停在脚踝,裤腰有了伸缩带的加持,只要身材横向变化不要太大,都可以舒舒服服地挂在腰间。可能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外婆任何时节都送睡裤:孩子满月、老人寿日、探访亲戚……。所以她给自己设下的订单总是源源不绝。小时候的午后常看着她踩着针车微佝的背影,耳边伴着她叨叨亲戚朋友家的琐事夹杂有节奏的“哒哒哒”声,昏昏沉沉地入睡。童年的午觉总是特别安稳。 与睡裤一样耐用的还有字典 睡裤的出货速度也有自己的节奏,约莫是裤脚缩到七分裤的长短时,就会收到新的一条睡裤。随着我们年纪渐长,不再长高,拿到新睡裤的次数就逐渐减少,然后就会看到某件旧睡裤出现在某个小表弟妹的身上。跟外婆抗议睡裤不够穿了也多数被忽悠撤回,早知会绝版,那时就应该坚持要她多做几条睡裤。 外婆的裁缝技术是成年后在镇上的裁缝店学来的。对于这段经历她鲜少提起,反而偶尔会拿出她小学时期成绩优异领到的字典,一脸得意地跟我们炫耀。那本超过半世纪的字典跟外婆的睡裤一样耐用,在时间的催熟下会变旧但不会破。我想如果外太公选择让她而不是成绩欠佳的舅公升学的话,可能她现在会是某某老师、某某会计师,可能陪伴我长大的就不会是一条条的睡裤了。遗传这门玄学没有好好发挥在我身上,我这出了名的笨手连画直线都有困难,更别指望我能用手做出个什么东西来送人。所以我只好学着外婆的模样,登门拜访人的时候不空手而去,逢年过节给亲朋好友送送礼什么的。 最近才想起外婆裁给我的最后一条粉色泰迪熊睡裤被落在了异地,具体原因好像是它破了,又似乎不是,因为外婆的睡裤是永远不会破的。
4月前
黑T颈后领口的地方突然撕开了一道裂口。喀拉!那声透彻的脆响很坚决,而我还在迟缓地搞清楚状况。啊,是衣服破了啦。 寻常的夜晚,刚洗好澡随手取一件T恤准备套上,想着出房间之后去开冰箱取冰水喝两口。意外就这么发生了,怎么办?我先把浴巾晾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将衣服往身上穿。反正,身边无人嫌弃,过了自己这关就好。这件黑T也早已不会穿出门去见人。晚上把这件开口笑穿到街头,搞不好会吓倒迷糊的路人,错认前面的大叔怎么一直对着自己咧嘴笑。活见鬼! 黑T买来至少有六七年。当时,百无聊赖的时间还很多,晚上没事做就往住处附近的商场泡到打烊。商场底层有一家超市,时常在关店前半小时,减价出售当天还没卖完的烤全鸡和烤饼。我常常跟着几个中年男子和貌似刚刚换下制服的外籍保安,等着售货员标上新价钱,然后捡走这些滞销物。超市里有衣物区,名不见经传的牌子,样式和剪裁得宜,价钱也相对低廉。我想起家乡开在巷子里或小贩中心的成衣铺,女老板或女店员一边挥着扇子散热,一边向路过的行人(通常也是女性)兜售衣服。要看看衣服吗?这个月刚进了新货,可以七九折卖你哦。超市里没人搭理你,一切自助。 我需要几件T恤当休闲服,最好不要有复杂的图案设计,单色为主。评估身型,黑色最好。再来是材质,必须是全棉,吸汗、凉快、对肤质最温柔。衣物区架子上挂着的整列黑T正好符合要求。保险起见,先买一件回家穿穿看。穿了一阵子,确认没问题,回头再添购两件同样的黑T。这批黑T库存在超市继续挂售了一季从此再无踪影。超市的采购法则给我留下谜团。 他毫无异议地接纳我 我在考量穿着时,以场合和功能优先,不太需要名牌凸显性格和身分,得体就好。后知后觉,其实只要维持好身型,在衣物上就可以有更多选择;身体就如建筑物,讲究构造比例,调整好适中的身型就能让衣服“衬”身体,无须让身体“迁就”衣服。然而,黑T始终待我如密友,在我身型巨硕之时,他们毫无异议地接纳了我,豪气程度就像一层空气覆盖在身上,几乎察觉不到隔阂的存在。 他陪你软烂在沙发,看完一本又一本小说。当你出门运动,拭干身体泌出的一把又一把汗水。身型渐瘦,而衣带渐宽,黑T也被淘洗得开始泛白。继续当运动服还行,吸汗功能始终绝佳,更常当作居家服,只因密友有着非一般的舒适度。 很多生活常识是在成年离家以后才慢慢学起来。像是与人沟通的分寸、社交之间的安全距离、说话的用词、口气的拿捏,对于长年忙碌于养家糊口的双亲,这些“细腻活儿”精致得够不上边。对于衣着,母亲坚持将我们父子的每件校服和衬衫烫得平整,没有皱褶,衣服绝对要在大太阳下晒干,确保没有湿气异味。 我对穿着品味说不上有何讲究。大概等到晋级“叔”字辈,才晓得衣裤选择自然色、大地色最稳妥;长裤、短裤、卡其裤、牛仔裤,只要动静皆宜,可任意按照心情颜色搭配上衣。 我长期做着传播行销的工作,对于“血汗工厂”与“公平交易”的概念及其延伸议题并不陌生。几件黑T轮流穿,后来也开始喜欢购入优衣库特色插画T恤和运动品牌T恤。我无法上溯追究工业生产、人工裁缝和原料供应环节是否符合人道与平权,但我尽量把一件衣服穿得耐久,尽力支持成衣商的企业社会责任活动。对我来说,这些细小而微的举措有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减少对人的劳动剥削,增加对环境资源的友善。 密友一天天衰老,总有一天要退役;密友也提醒我身体要顾好,不要只肤浅地在意穿衣显瘦。好的好的,我会好好注意啦!
5月前
我早就想把阿妍那件破烂旧T恤丢弃,但她抵死不允。 也曾想过先斩后奏。有几次,偷偷把这T恤和其他不可能再穿用的旧裤破衫塞进纸袋里,准备送去附近的资源回收中心。 当然,迟早会被阿妍发现的,她会很伤心吧? 也许不忍看阿妍哭丧的脸,也许我还没有想好应对的台词,终究又把这T恤从纸袋里抽取出来,不着痕迹地放回阿妍的衣柜里。身为母亲,我跟自己说,或许可以再等一下,等阿妍长大后学会放手,那时再丢吧。 那T恤原是先生的衣物,是他参加某活动得来的,前后印有活动主办方和赞助商的标志。先生嫌T恤的尺码太大,只在活动当天勉强穿过一次,之后一直搁置在衣柜里。T恤的颜色是柠檬绿,是明亮的霓虹色调。不久,那时刚上小学一年级的阿妍无意间翻了先生的衣柜,硬是讨了去。阿妍和我一样,打从小时候便喜欢绿色。 阿妍把这件T恤充当睡衣穿。男装T恤的尺码本来就比女装的大,体格高大的先生嫌大,穿在阿妍身上就更显宽大了,看似一件及膝的连衣裙。这“连衣裙”是直筒版型,落肩袖设计,袖圈很大,几乎深至腰节。“妈咪你看,我的手不见了。”阿妍经常把两只手臂往袖圈内缩进T恤里,任由两边袖管空空地悬着,样子很是得意。我年幼时也曾这样做并说过类似的话。 T恤布料是涤棉混纺,既有涤纶的弹性和耐磨性,易洗快干,不易起皱褶,又拥有棉的柔软性和舒适感。翻开T恤内侧,看得出剪裁工整精致,为了防止布边脱线,采用了多线交织的网状包边车缝。阿妍对这T恤爱不释手,几乎每隔三两天穿一次。更多的时候,穿过的T恤洗净晾干后,还没来得及折叠收纳,转眼又穿到她身上去了。有时候我因其他琐事耽延洗涤,她便不断地来催促,频频追问为何还不洗?几时才要洗? 阿妍慢慢地长大,身高日渐增长,T恤衣摆长度从膝盖逐渐往上“收缩”,一直往臀线逼近,小女孩的及膝连衣裙终于变成少女的迷你裙。 阿妍已经上初中三年级了,似乎还没有舍弃这T恤的意思。 阿妍对这T恤是否太过依恋?是打算这样坚持穿到地老天荒吗? 破烂旧T恤穿出时尚感 百穿不厌是真的,百穿不烂才是假的。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是不会损坏的。在频密的穿用下,再耐磨的衣物终归会破损的。先是T恤肩线的平缝处开始脱线,然后一点点延续撕开到肩点和袖圈。阿妍也不理,即便露出大半个肩膊也无所谓,照穿不误。 老实说,这T恤穿着快10年了,除了局部脱线以外,它不跑形不跑色,也不起毛球,几乎看不出残旧的痕迹。我放弃劝她丢掉T恤的想法。 我提出缝补的建议,却被阿妍立马拒绝了。 我说,你外公是专业裁缝,穿衣讲究端庄得体,从不允许我们穿破损衣衫。 阿妍说,这是“挖洞露肩造型”,小露性感之余,还能有效地修饰手臂线条。 一件破烂旧T恤穿出了时尚感。她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 我大概被她彻底地折服,看来该放手的是我。 之后有很长的时间,我不再过问这件T恤的事,直到某天我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电视剧,阿妍走过来一手轻拍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把那件T恤递过来。 “拿去回收吧。” 阿妍当时正试穿着新颖的睡衣裤,是同款的两件式短裤短袖衣。睡衣裤的底色是柔和的淡黄,图案是可爱的小煎蛋,货物标签还没被剪下来,在她的后脑勺微微摇晃。我记得她上个月在淘宝网购了几样货品,先生帮她完成付款的。 我默默地接过T恤,什么话都没有说。
5月前
■前文提要:一抬眼,她看到男主人则坐在屋外稍高处的树墩上,眼快地发现他正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神情凝重。他似乎一直看着她与女主人之间的交集与互动。 他又想起我们的小女儿了,女主人说。原来伊班夫妇俩有两个女儿,大的一个嫁了,就住在他们的长屋里。另一个小的,他们在地里忙活,等大女儿边喊边踉跄地跑向他们,他们反应过来时,看见一只大猩猩,把跟在姐姐后跟的小妹妹给抱走了。 母亲自小也在伊班族群的泗里街远郊区长大,与少小南来、一开始就落脚在伊班胡椒园主家里打杂的父亲一样,说一口流利不带口音的伊班话,也Apai Indai (爸妈)称呼长辈。中年伊班夫妇俩,很显然一开始就喜欢这对年轻人。知道父母新婚,女主人毫不犹豫的拿出珍藏多年的手工纺织品相送。当嫁妆,他们说,母亲就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女儿。 那是一条长及膝盖、围在腰间的裙子,是女主人的母亲生前亲手采集树皮,泡浸抽取纤维、染色纺织而成,耗时许多年,为了让独生女体面的嫁妆。裙子有两条,女主人说,另一条已经给了嫁出去的大女儿。 尔后的两年里,联军登陆、大姐还未出世期间,母亲因牵挂着外公外婆与最年幼未满3岁的小弟弟,曾与父亲沿着同一条山路再往返3次,也住进伊班夫妇小屋子里。由于都不再赶路,回程还开开心心地住上两天。有一回,他们遇上伊班义父母口中的义姊,带着儿子刚好前来探访。 ● 那一天,父亲店前的五脚基来了一对伊班老夫妇,我见了,当是同一屋檐下住的华伊夫妇Aya Ibu散居在各处长屋常走访的亲戚。他们背着光,在店里忙活的父母亲一时间没认出他们来。 时隔13年,背着藤篓、赤着脚,那对伊班夫妇翻山越岭,从泗里街斯曼圭那一带的原始森林徒步先到了另一条河流域的荷万(Roban),再试探着逶逶迤迤地来到了砂拉卓。老爷子只记得地名,要找的是个裁缝,带着老伴,也是第一次走出大山。 Aki与Ini(爷爷奶奶)在我们家住了好几天,就睡在天井的另一边、Aya Ibu与我们两家人公用起居的地方。除了日常就铺满地板任由我们打滚取乐的粗条藤席,晚间父亲还给他们准备薄垫与挂上蚊帐。我不怕生,与两老打成一片,鑚进他们的蚊帐里玩着闹着,往往就此夹在他们中间,一觉醒来,板墙之隔的左右邻家,人声吵杂,原来天也大亮了。接着我跟着父亲带他们去咖啡店,他们都显得腼腆。父亲发现两老穿的还是多年前给他们缝制的衣服,在他们小住期间,赶紧给他们量了身,添置几套牢实耐穿的。 Aki与Ini要洗澡,母亲让我带路到店屋后的河边。他们犹豫了半天,才肯走下斜躺在泥泞河床至水面的木桐。旱季里、我们眼里罕见所谓的清澈河水,他们不敢置信竟然是如此浑浊?河面又怎的那么宽阔、浩淼、吓人?!那几天里,Aki与我同时有所发现;眼前的河水往外流着,流走一大半,至河面几乎平静,一段浮木,眼看着它即将悄然停下来,却一时间受堵似的、突地顿了顿即往上游倒退,刚刚还似乎见到水面上的蓝天白云与对岸滩涂及树木的倒映,一瞬间也全给撩乱了。河水神迹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周而复始。倒回来的河水怎还略带咸味呢?! Aki手臂上的刺青与挂在胸前的山猪牙串。他的脑勺后有小络头发,盖住脖子后边,其余的头发都给剃个精光,仅留着头盖上的一圈,像扣在头壳上的瓜瓢。他日常赤着上身,一条树皮布(Silat)过胯绕腰,头尾留着的部分巧妙地前后遮羞。他腰间挂着带盖的竹筒,要抽上一口时,他从里边装着的干叶子卷进自己种的烟草,仅以一块配备着黑铁片的工具与小石头对刮几下,让发出的火星子由一小撮植物纤维绒接上,就此把烟点燃。这一操作,往往让我看了着迷。父亲抽烟用的打火机,Aki试用几次,发现火势太猛,又知道打火机原来得不时往塞满棉花的腹腔注几滴煤油、换消耗掉的火石,十分不以为然。火柴他也试过了,给一划,烧了,也没了。即便父亲要把打火机相送,他也没有接收,执意用回他原始的随身带。Aki与Ini对镇上商店摆卖的商品不感兴趣。母亲给他们买下的人字拖鞋,临走,他们也从背篓里抽了出来,带回去的是半面粉袋的粗盐与我们家里常备的Kaben Osborne饼干。 后来,Aki与Ini还到过砂拉卓一次。那个时候,因为经济不景,父亲的裁缝店已经退了租,带着一家大小迁徙到伊班人聚居的村落Diso务农去了。两老给我们带了一竹筒的Engkabang树枳油,黄澄澄的,腊一般,往热腾腾的饭一抹,立即散发一股令人垂涎的香味。他们也带来了烘干的野猪肉,用一层层干叶子包着,都是托当年还在原处住着的Aya Ibu转交。与他们一起前来的,Ibu说,还有他们的女儿与一名男外孙,一家老小都没有留宿。母亲当时还埋怨Aya Ibu没有及时通报,否则她再忙也可以把所有的一切先撂下,与他们再见个面,把他们都接过来住几天。 如果Aki Ini可以就此居住下来,那该多好!我说,念念不忘曾与Aki Ini相处过的那些日子。 Diso长屋,与我们的亚答屋就只隔着一片湿地,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插有两根树干交叉、撑起无数横木两端交叠而衔接的长长独木桥,两边还备有扶手,方便相互走动。如果Aki与Ini都真的住下来了,我在腰间也佩上一把巴郎刀,有模有样地随Aki狩猎或满山遍野jalai jalai(闲荡)去。再不,我就跟着Ini有事没事长屋沿家挨户串串门子,肯定也会兴致勃勃。有我作陪,Aki Ini保准不寂寞。 ● 带回家里后,Pua Kumbu脏兮兮、手感也粘乎乎的,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小心翼翼地将它用塑胶袋包好,往杂物储藏间的架子最高层搁起,也几乎把它给忘了。陶盆端坐在厅里的桌面上,家里弟妹们哪一个从外边买了香蕉木瓜或柑橘回来,就顺势就往里一搁,就此成了我们的水果盘。陶盆面的图案,我们从没有注意,有天却让母亲的眼睛一亮。那是描绘时盆面有意无意似乎失误溢出圆周的一笔。她再把它托起,转了圈,盆缘下方这么的一个缺口,一经碰触,袭中了她指尖的神经线末稍,随即禁不住惊呼:就是这一个,永远错不了! 个别物件都蕴藏着故事 母亲的那个古老木箱里藏的,部分是我们曾经最熟悉的东西。舅舅小时候玩过、只需往里灌些水、即可从一头吹出动人的鸟叫声、再从大姐依次到小弟也都玩过的黄色塑胶鸟;外公的竹笛子,笛子周身刻着花、几行字,大姐年轻时候天天把玩过;父亲早年学过针灸的一枚银针、一枚红十字会的勋章、一副眼镜、一些老照片等等。更多是我第一次所见。 母亲把她的那一条裙子摊开时,我想起了那一件pua Kumbu。发现它虽严重受潮、部分半腐朽脱落,其他丝毫未损。经我暴晒去潮,小心翼翼地轻轻拍打后,精致的手工与图案与曾给尘垢半埋的暗红色泽,再度显现。我把它与母亲的收藏品并列着,母子俩见了,不由的愣住:它们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老太太是不是Ini?你没认出她来吗?她是不是叫Umang?男子是谁呢?他有多大年纪了?他叫Aling Baling,对吗、对吗?母亲追问。 母亲把玩着两条裙子,有了想法。我们在印度街买来一块深褐色的棉布,以它垫底,再把存着的那条裙子与另一条拆了线,边缘相叠连成一体,掩饰了腐朽部分,母亲小心翼翼地一针一线地它们缝贴其上。我们找到古晋一家装裱店,监督着让店主以不反射的玻璃把它们镶起来,挂在客厅里。 ● 我再也没有回到那座推窗即可见到瀑布的长屋。 离开的那一天,天刚蒙蒙亮,云雾笼罩着整座山,长屋就在云雾里边。夜里下了一场雨,黄粘土的陡坡更显光滑,在艳阳下,闪着金光。屋长带着我们绕远穿过一片再生灌木林,安全地下了山。泛婆大道上,四周一片热带雨林深邃,灌木林融在其中,若往回走,去向长屋的路,我再也分辨不出来。 那座长屋,迄今理应还在那一座山中,但名字与位置,我没记住。 他就是六十多年前曾陪着外祖父母前来探访的少年吗?那位屋长。时隔多年,他还健在吗?当他兴致勃勃领着我们观赏、数着屋里各古瓮的来历之后,工程助理把文件夹摊开,我看了看,与其搬弄地势因素,还是这一区域历年旱季所采集的水文资料,不如直言不讳;我们的到来恐怕要让他与长屋居民失望了。他眼睛对着我的直视,轻声地说了句;不成就不成呗。那与要送你礼物是两回事呀! 父母亲相继去世了。 母亲遗留的那口木箱子,内容一直封闭着。诸多她生前所珍惜、儿女们不知来由的物件,随着母亲的离去,再没有人能将其个别蕴藏的故事细述,何以让它们一一还魂? 陶盆与Pua Kumbu,今后哪天有人看上眼,或许当古玩当艺术品收藏去,与它们的存在曾经紧系着的事迹还有谁在意?除了我,在有生之年。
7月前
8月前
10月前
11月前
前文提要:阿姨的手工比外婆和母亲更细,每个格子大概是5乘5公分,用丝绸布的格子超过20个,修补起来更有难度…… 03/转角遇见玖贰百家被 就这样,每天缝补一点,针线穿梭在那一个又一个的小格子,针竟然没扎到我的手,我还可以一边缝一边听优管的台湾命理和养生保健节目,那一个小时是一个完全放松的me time,于是兴趣回来了,多么奇妙啊,超过半世纪给洋娃娃缝衣缝百家被的兴趣居然再现了! 我终于体会到外婆晚年为何那么平静专注,因为缝纫本身就是会让人脑袋放空,全副精神灌注在针线上才能成功。否则针扎到手指不说,那粗糙的针法也入不了眼,又要耗费时间眼力重新来过,不如一次专心做好,才能绵绵密密,完美无瑕。 也就是说,缝纫也是讲究科学的,如果只是随便拼凑,缝出来的“作品”粗糙庸俗,根本不想盖着那色彩睡觉,粗劣的布料与配色也让人睡不安稳。要达到自己要的美感与实际效果,就必须有计划的剪裁,反复的配对图案和修正,并且全神贯注的拈针弄线,不得大意。 据说一个习惯需要至少3个星期养成,我这样每天花一个小时缝补,不到一个月竟然也成为习惯了。一天没有东西缝,仿佛若有所失,非得动动针线,才算完成一天的例常。 于是,一个月后修补完两张百家被,帮晨改好了她要改的衣袖和衣身(过去都是送去改衣店请人代劳),我开始兴起动手做一张百家被给自己和家人的念头。 2022年,我在巴生客家故事馆的市集遇见外婆百家被以外的第一张百家被。 我记得那是一张绿色充满绿植图案的百家被,还有一条粉红色(代表幸福的颜色呵呵呵)女儿肯定会喜欢的百家被,我简直是一见钟情,跟身边的晨笑说这条粉红色的可以留着给你当嫁妆。玖贰挡主舒佲就是1992年出生,比晴大一岁,却能做出我外婆和母亲水准的百家被,令我印象极为深刻。尤其是年纪轻轻的她说百家被是跟她姑妈学的,我对她更是多了一份欣赏。年轻人愿意乐意传承这种如此讲究耐心的工艺,加上时尚的美感触觉,百家被在她的手中又有了新的生命与活力。 感谢玖贰百家被,她不但制作完整的各式百家被,而且有剪裁好的材料包出售,让我这种新手可以省了剪布的步骤,直接从组合拼布开始工作。剪布看似轻松,其实也是要有耐心的细活。阿姨就说过我的母亲不会剪布,布都是我外婆剪的,外婆往生后就轮到她负责剪,剪好了一片一片的正方形或三角形,放进大袋子提上巴士亲自送到40公里外的姐姐家,让母亲用针车车好。 有趣的是,玖贰的百家被材料超过有100片,她说缝一张被是11×9,是99片,这数字还真有意思。过去贫苦人家一家家去搜集布头碎布,集百家之福给新生儿女做小被子,现代人买布自己剪竟然也是要整百片,想来这拼贴不仅是功夫,更多的是心思,是感情,是凝聚力吧。 一块块正方形的碎布,各有美丽的图案,第一张我选的是女儿喜欢的粉红色,每一块拼布都可以有不同的排列,有时我排好了又叫居家办公的晨有空时帮忙看看,奇怪她总是排列出我没有想到的组合,我有时照她的审美观有时照自己的,单排列组合拼布都兴趣盎然,有时反复排列换来换去,觉得这个实在比爬格子有趣多了! 想得多美现实就有多无感,自己一旦动手去做看似简单的工作,挫败感就来了。我的第一架缝纫机是最简单的型号,不到100令吉。我原以为可以像手缝一样每天操作一个小时,但用没几个小时它就卡住了,缝纫机不会动了呀! 第一次请教会操作缝纫机的朋友ML时,她在视频中说:你就敢敢把线剪断,重新来过呗。她的话对我来说不啻是醍醐灌顶,我从来没想过针线车不动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一刀剪断重新来过这种人际关系哲学原来可以运用在我的玩具缝纫机上啊! 剪断线重新车过,我的半条百家被终于车好了。我的玖贰师傅说及格,但是我不能乘胜追击,因为车好了第一条百家被,我的玩具缝纫机又不会动了,而这次是怎么剪也救不回了。 勿笑我愚笨,我后来解决的方法是用90令吉买回一架同样的缝纫机。帮我网购的晨说一个用不到4个月就坏的玩具不值得回头,但是老妈我不听,我不想再花心思重新学习操作新的机器,况且“旧的最好”符合我的年龄需求,即使只用另一个4个月也无阻我想挑战第二条百家被的热情和勇气。 几个月后,我的第二架玩具果然又罢工了。但我已完成了3张百家被单人被,同时也决定投降了。做百家被需要充沛的体力和充裕的时间,想想我在房间开了冷气依然车得满头大汗的车被日子,有时候为了要一气呵成完成拼贴缝到忘记了时间,有时候拼错颜色(撞色)需要拆线重做,有时却因一个小失误而无法拆掉整排格子重来……我只想回到最初最简单的方式,灌注有限的精力与时间,随心做最小的拼贴,如杯垫、布书签、文具袋、红包布袋和小福袋等等,享受那一小时的me time就感觉很幸福了。 农业时代的女性必须懂得做饭缝纫,才能操持一个家。工商业时代的女性因为时代与生活形态不同,自然有更多不同的选择。传统的手作加上时尚,已成为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超越上几个世纪的女红,但一样令人珍惜和欣赏。不管走到哪一代,我相信自立自爱的女性都会寻找到适合她们的生活和美学。无所谓最好或不好,最重要是——适合。 04/在缝纫中与母亲精神同在 百家被代表的是爱与祝福,隔了半个世纪,我终于在一针一线中与外婆和母亲一次次相应相知,线会脱但爱不会脱,布会破但爱不会破;只要有心,人常在,爱也常在。愿我心爱的孩子有一天也会有这种领悟,在因缘生灭中自在自由,会心微笑。 爬格子曾经是我的最爱,虽然网络时代的文字处理已经没有格子,但我还是要特别记录这段百家被因缘。母亲离开我20年,我在缝纫中与她精神契合,觉得她只是形体不在,精神却与我同在。很多道理仿佛懂,但我们其实只有真正动手,才能体会和印证那清晰无比的当下,听到内心的声音,找到平静与心净。 感谢老伴帮我把文字打印出来,明年清明,我想把这一点文字烧给母亲。“青山绿水结灵穴,晚景白云是故乡”,母亲在仙境古城安息20年,父亲伴着她4年,20年来我们兄弟姐妹6人每年都会去扫墓,在白云故乡倾诉无尽的思念。 今年的12月15日,是母亲往生20年的忌日,我也要把这篇文字献给她。莫问不识字的她怎么读,我相信她读得懂就是读得懂,正如那平平无奇的针与线,穿梭出一个个心意,穿越时空的爱与祝福,不需语言也能相通。世人愚痴,从心所欲,何须执着,这也是针线教会我的道理……
12月前
01/外婆的百家被温暖了四代 从小看外婆做百家被、用她和母亲联手做出的百家被长大至今,从来没有想过,超过半个世纪后,自己也会拿起针线,从一个小拼贴开始,学做那看似简单实则不然的百家被。 童年时我有一个小洋娃娃,外婆每天缝衣缝三角形的百家被,我就坐在一旁用她的布碎给洋娃娃缝衣服,一天换一套。我也给洋娃娃缝了一条迷你百家被,大小应该有10吋乘10吋,里面缝的都是一个又一个方方正正的正方形。那是我生平第一条无师自通的百家被。上初中二时我把那一个宝盒的洋娃娃衣服和百家被送给了我的第一个外甥,可惜当时没有相机留影存档,“宝物”已永远不见了。 百家被需要一片一片拼贴,少一点耐心都不行。我记得老幺昀小时候爱玩拼图,从拼200到500到1000,我都没有帮忙过,只记得在一个深夜看到桌上她未完成的拼图,一时兴起坐下来玩玩,但不知不觉拼了一个小时,却只拼凑出一块小之又小的蓝天。做百家被虽然跟拼图一样都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眼力,但缝制布料比拼纸图毕竟需要更多的功夫和要求,我从来没想过要挑战那样“无趣”的工作。 教学三十多年,我勉强也算是个有耐心的老师,但耐心其实是有选择的,通常只用在人们想用的地方。拈针弄线对年轻时的我来说太花时间了,怎么可能去学外婆那又慢又细的针线活儿。从小学二年级就懂得投稿儿童报的我只喜欢读读写写,那年代的400字稿纸可吸引我了,一个字一个字填满那400个小格子是我初中时代就热爱的课余活动,绝对不是那些无趣的百家被针线活儿可以相比的。 因此长大后,应该是进入中学,我再也没有拿过针线。记忆中衣服并不需要修补,即使需要修补,那也是母亲的工作,她戴起老花眼镜缝衣车衣的身影都在我心里定格。我虽然也贪玩踩过她那架针车,但缝补衣服纽扣等家事我还真没有机会动手,更不要说做百家被那么大的工程了。 有一次,大概是我三四年级的时候,放学后我回到家跟她说妈妈我考第一名,她正在缝衣服,头没有抬起来,只是哦了一声。那个年代,不讲求仪式感,我如常报告,她如常应答,简单又纯粹,回忆起来却都有温度。 而我的外婆,外公在她27岁时病逝,身上只有7块钱的她带着4个子女,靠种菜卖菜养活自己和孩子。艰苦的生活从来没有压垮她,我童年时她已经没有卖菜,帮忙母亲在工厂包伙食和煮食。晚上有空的时间她都在做百家被,她执针线时是那么平静、专注、完全让时间停驻在一来一往、绵绵密密的动作上。那时没有相机,但她穿针剪布的画面却是我对离世30年的她永远不灭的记忆。 孩子出生后,我不免会遇到需要缝纽扣或修补衣服小问题的时候。家里没有针车,但肯定有一个铁盒装着针线(那些年代酒店附赠的小针线包可好用了),我记得不是必要我不会打开针线盒,总觉得那是琐碎又烦人的工作。 昀7岁时有一次看到我帮她缝补脱线的衣服,竟然开心地拍起小手,让我莞尔。年纪小小的她似乎知道妈妈不喜缝纫,有一次竟然自己拿针线缝补脱线的外套帽子,结果线串过衣服的正反面把两边都缝死了,让我笑了好久。惭愧的是我当时并没有称赞她主动学习和动手缝补,也没有去关心她那一次缝补失败后有什么感受。不知道远在台北工作的她是否还记得第一次拿针线的“笑话”,妈妈非但没有称赞她主动拿起针线修补,反而因为缝死的衣服而笑了半天,想想还真的不该。据说学习缝纫会让小孩有创造力和加强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当时是错过了即时教导的契机了,怎能不惭愧呢? 缝纫花时间花眼力,年轻的我没有兴趣,似乎也是没有必要。孩子上独中的校服需要绣上校徽和学号,我从来没有动手过,都是跟学校定制。话说我中学6年校服上绣有校名“坤成”两个字,那也不是外婆或妈妈绣的,而是母校一位最资深的女职员燕姐绣的。全校的校服都是她负责绣校名,那两个隶书体、用白线绣的字陪伴了女生6年的学习光阴,也是海内外校友最珍贵的的共同记忆。 02/修补百家被的工程 是什么机缘让我这个不喜碰针线的妈妈重新拿起针线呢? 那要从老二晴从新加坡带回来的百家被说起。 晴带去的百家被应该有十多年的历史了吧?19岁离家去南洋理工大学报到,她自己收拾行李,我并不知道她把用了几年的旧百家被也带去。几年前有一次假期她把被子带回来说有地方破了,看看能不能补回去。她应该也没指望我会修补,那时候有保姆花安娣帮忙,她家有传统的针车,她修补好后,晴欣然带回新加坡又继续用了几年。去年她带回来同样的被,这次裂开的部分更大了,但是会修补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上一个世纪缝制百家被的棉布基本上很耐用很舒服,我们不可能因为一点破损就丢弃让我们无数个夜晚睡得安稳的破被,更何况那是她外婆留给她的爱与祝福,被子再破也不可能丢弃啊 !没有人可以修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动手。 我首先把整张待修补的百家被铺在床上,拍照存档(因为要做before and after),然后算好多少格需要修补。把裂开的底层剪开,我利用可以重复使用的部分,剪了一格又一格大小一样的碎布,准备用来修补正面破损处。我粗略计算修补一格需要15分钟,10个格子就要150分钟,再分配好一天先用下课后的半个小时来进行,结果果然是在预计的时间里完工了。 家里没有传统针车,我大姐二姐的嫁妆有针车,那是那个时代女孩的嫁妆。我和三姐结婚时却已经不流行针车当嫁妆了,应该说是不需要了。因为买成衣十分方便,还有谁要像婆婆和妈妈的时代用针车车衣服呢?没有针车,我全部用手缝,起初常常要老大晨帮我穿针,后来细心的老伴竟然网购了一种不用穿针的针,我觉得那真是神奇的发明。 神奇归神奇,但因为针眼有缺口,缝纫时很容易脱线,我后来选用了针眼比较大的针,虽然针比较长,但用习惯了也不觉不顺手。我缝好了正面的格子,底层再去找新布(买布!不可思议的第一次),然后拿去一家马来裁缝店,请裁缝师帮我车边,人工好像是15令吉 。 修补了第一条百家被后,我不只有那一丝丝的成就感,还有意犹未尽、想再缝缝补补的感觉。我想起阿姨好多年前送我的百家被,那是她唯一的粉红色百家被,也是有几个地方脱线了(她送我时已告知“有瑕疵”,因为她不小心选了几块丝绸布,正方格边边非常容易脱线),于是也从衣橱里搬出来,尝试另一个修补工程。 阿姨的手工比外婆和母亲更细,每个格子大概是5乘5公分,用丝绸布的格子超过20个,修补起来更有难度。我照样拍照、剪格子、分配好时间每天缝一个小时,预计大概两个星期才可以(不)轻松完成 。(明日续完)
12月前
1年前
1年前
小朋友的校服穿了不到半年,腰带上的扣子便摇摇欲坠。拖着松脱的腰带,她一脸委屈地告诉我,因为带子扣不上,制服不整齐而被训斥一顿。一回到家,便要求我帮她补好。 她熟练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并且交给了我。我打开盒子,里头有裁布的剪刀和两个扁扁的圆盘。圆盘盖子可以旋转,边缘有一个小孔能够倒出不同粗细的针。除此之外,里头有一卷软尺,以及黑白红蓝4种颜色的细线。我取出黑线,从圆盘里倒出细针,想穿针引线,却失败了好几次,人的衰老都显现在日常的细节中。 架上老花眼镜,从新开始。线穿过了针,针透过了布,牵着细绳越过扣子的洞孔,隐入在另一端。我把手跨过腰带,从后面拔出了针,拉着线来来回回串起扣子与布,将已有嫌隙的彼此紧紧拴牢。小朋友趴在沙发边,托着头看我缝补衣服,好奇地想知道我是从哪里学回来的手艺。 这些功夫是在母亲下班后的时光里拾得的。那时,她会开始她的兼职,用缝纫机上的针,扎过一片又一片碎布,拼凑起来绕了半个弧形,接驳成色彩斑斓的抹脚布,像花一圈一圈缓缓地在母亲的手中绽放。母亲会教我们如何穿针,然后把线绕上几次,打结后就可以开始工作。我们会检查抹脚布上的花瓣是否有收线,如果母亲把线给车歪了,就需要补上几针,还要替一些特别形状的布,在中间缝上纽扣或彩带。母亲说,这样会卖得比较高价。 我们会用独有的模具,印在塑料的米袋上,用马克笔画上半个弧形,左右各一个。接着,便把形状剪出来,垫在一张软纸上,母亲戴上眼镜,将一片片红黄蓝三角形的碎布,依循着我们画的线,慢慢地缝上去,我就在后头握着针线,待命准备中。夜色走入客厅时,缝纫机前总有母亲的背影,前后踩踏车板的双脚还有哼唱的歌曲在流淌。那些时光在缝缝补补中,织成了我的童年回忆。 母亲的裁缝技术,是贫微生活的馈赠;我的缝纫技术,则是从那些陪伴的日子陶造出来了的。母亲认为,女孩子必须会煮饭,也要懂得基本的裁缝技术,因此,衣服上的纽扣还有破洞的裤子,都是孩子自己缝补;选择适当的针合适的线还有利索的穿补,都不成难事。 搬家后,偶尔需要修补衣服,我就向母亲讨工具。她陆续借我她常用的剔线头的针、软尺、剪布刀等。借着借着,竟也完整了一套裁缝用品。母亲没有催促我归还,东西就这样放在我家中,直到母亲离世,也没机会还给她了。 小朋友坐了下来,捧着盒子,逐样东西拿起来询问名称,还嘱咐我若要什么就开口,让她递上来。我坐在筒灯的灯光下,用针线在腰带绘上图案,孩子在身边唱歌,陪着我直到完成修补。 我便想起坐在老家客厅缝纫的母亲。她留下了这些工具,未曾想过,她也给了我,母女之间的专属时光。
1年前
1年前